老子看到孔子还没能如释重负，便接着说道：“关于‘道’，它深沉得就像大海，高大就像大山，遍布整个宇宙无处不在，川流不息就像水流过所有的物体，它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东西，因此强行求之并不可以得到它，反复的讨论也达不到‘道’的高度！所谓‘道’，它生育天地却永远保持年轻，给万物以资助却不会匮乏；天得了道才会这么高，地得了道才会这么厚，日月得道才会行走，四时得道才会规律有秩序，万物得了道才会有了现在的形状。”

孔子听到这些，就像神仙腾到云中，蛟龙潜入海底，虎豹跃入山林一样。仿佛亲临其境，将自己与天与地合为一体，自己就是万物，万物就是自己。他不觉心旷神怡起来，禁不住赞叹道：“好广阔的世界啊！乃至无边无际！我一生只知道仁义礼仪，简直白活了五十一年。哪里知道这宇宙竟然如此空旷广大啊！好生畅快！可否烦请老师多传授我一些呢？”

老子见孔子已然触碰到大道之门，于是侃侃而谈起来：“圣人的处世哲学，就是遇到事而不必去违背改变它，事物变化而不必固守它，顺应事物流转，任由事物自由发展。调和自己顺应事物的人，是有德之人；顺应形势的，是得道的人。”孔子听后，试想着行事若像云一样顺风而行地飘动，像水一样就着地势而改变地流转，必有所得。于是高兴地说：“这样处事多么悠闲啊！像在海上行舟，在路上行车一样，进就与它一同前进，停就一起与它停止，何须用自己的力量来代替舟车呢？君子的本性并非与常人不同，而是善于借助外物之力啊！极妙！极妙！可否烦请老师再多传授我一些，多多益善啊！”

老子微微一笑，道：“从宇宙的本质及起源观察的话，万物都是气化而生，气化而灭。人出生就是气聚在了一起；人死气自然就散去。人生于天地之间，时间很短暂，就像白驹过隙一般。万物蓬勃生长，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事儿；众生繁衍生息，变化万千，也不会出现以前有最后归于突然消失的情况。物质出现，其实是无中生有的一个过程；物质死亡，也是有化为无的一个过程。有，则可显现的气聚在一起；无，气散去就看不见了。有和无都是气，所以生死都为一个‘气’字。凡是活着的人，肯定不会逃过一死，而人们见到活着的人会高兴，见到死的人会突生悲伤，这不是奇怪吗？人的死，就如同解开了肉体的束缚，脱离了性格的裹挟，在这个暂居的世界中离开，回归原来的境地之中。人们远离了原来的境地，就像游子离开家乡；人死才是回归家乡，所以生不足以喜，死不以为悲。凡是得道之人，看淡了生死，生则安乐，死则安息；是非统一，是也不是，不是也是；视富贵贫贱为一体，贱也不贱，贵也不贵；视荣辱为等价，荣誉也不是荣誉，羞辱也不是羞辱。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立于大道之上，观世界万物，生与死，是与非，贵与贱，荣与辱，都是人为制造的价值观念，属于瞬间就会变化的状态啊。研究它们的本质，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得此大道的人，便会顺这些价值观念的变化而变化，不会斤斤计较，任凭日月交替，天地变换，风吼海啸，雷鸣电击都会泰然而处之。”

孔子听到老子的一席话，就觉着自己像是变成了鹊，飞上了枝头；变成了鱼，游走于江河湖海；变成了蜜蜂，在花丛中采蜜；又变成了人，在这里向老子求道。他不禁再次心旷神怡，言道：“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五十一岁，才知道什么叫做造化！天地造我为鹊，则顺鹊性而化，为鱼则顺鱼性，为蜂则顺蜂性，如今我为人，则顺人性而化。鹊、鱼、蜂、人不同，但顺自然的本性变化却是相同的；顺本性而变化，即顺大道而行；立自己于不同之中，将心游离于大同之境，则是合于大道。我天天想着求道，却不知道道就在自己身上！”

说完此话，孔子对老子拜了又拜，起身辞别。

小说《极简老子传》 第14章 顺应天命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