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垂垂而下，空旷牛棚下消瘦的老牛不断的打量着四遭景物，它以年迈，无法耕地，等待着被宰的最后命运。但它似乎搞不明白面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在做什么，愚钝的眸不断的打量，这两人模样倒还好看，比以前耕地时见过的“人”好看许多。它以不如儿时活泼，若是以往遇见这等好看的“人”免不得撒泼想要引起关注，但如今的它连草料都有些嚼不动，还说什么撒泼？

三刻前

文业半蹲与地，嗅那血滴许久，还果真闻到了一丝邪气。这也就证明了方才叶素的言语并非信口开河，但文业想不通这邪气从何而来，许久文业起身说道：“确实有邪气，但十分微弱，应当是山中刚修炼成型贪玩的狐媚恶作剧罢了。不要多想，明夜过后我们便离开此地。”

但叶素不依不饶，拿着双刀逼着文业寻找邪物的踪迹。纵使文业千百不愿，但架在喉间的双刀不得不让他细嗅空气中那残存的邪气。辗转之下，两人来到了距离万花园两条长街的废弃荒宅，说是荒宅，但却有一头迟暮的老牛。文业指着院中那一口废井说道：“这就是那邪气的尽头，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小爷我反正不愿生事。”

叶素说道：“那邪性的大雪只落与万花园这一处，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

文业说道：“这人很奇怪，所以这天下也变得奇怪起来。就说我一个七尺男儿被一个姑娘用刀架着脖子这事本来这就是不对劲的事”双刀以抵肌肤，文业霎时手脚冰凉，慌忙改口道“这邪煞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邪性的大雪独独降在万花园，肯定有蹊跷！肯定有蹊跷！”

他文业向来是能动口绝不动手，能躲的绝不硬着头皮上，这般脾性与那满是豪情的叶素格格不入，也就是常说的八字不合。文业也不知道这叶素的一副侠肝义胆是从哪里来的，但唯一可知的是她的脑袋不太灵光。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废柴道士还依旧拖着自己来找什么邪煞，当真以为这邪煞都是泥捏的？他文业欺负欺负小罗刹还可以，若是遇到其他的东西那就指不定谁欺负谁了。

在看这叶素，虽然武艺高强，这一刀劈在那邪祟身上还不是跟人家挠痒痒，还真以为这凡铁能够劈死邪祟还是怎么着？瞧着那叶素将双刀从脖颈拿下，向着那枯井走去，似乎铁了心要跟着倒霉玩意过不去，文业本懒得管，任她自生自灭，自己将来也乐的逍遥自在。

但看那叶素也算是不得多得的美人，若是就此死去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于是一咬牙一把抓住了叶素的胳膊，说道：“有侠心是好事，但不用豁出性命来证明侠心。说句老实话，旁人的生死又不管咱们得事。”

叶素冷言道：“那是你！我又岂会自甘堕落，你要是怕了便躲得远远的，待除了这个祸害，我自当前去寻你。”

文业固执的不肯松手眉头一皱，声音加重了几分：“不知者无畏，我不怪你！但这邪祟可不是人，普通凡铁根本无法伤之分毫，你若有心要为天下苍生做好事，不如去找那佛门的老秃驴，让他们把你的双刀开个光，然后再回来除了这倒霉玩意不就行了？”

这一次叶素没有甩下文业制止的手，反而带着一丝狐疑瞧着这并未跑的远远的小道，这可当真不像他！但只看文业的脸色忽然一滞，随即眸中多出很大的惊恐，与此同时叶素也感觉到身前枯井之中吹起严寒！竟令人直打哆嗦，文业苦笑一下，抓着叶素的手无力的垂下：“让你走你不走，这下我们都走不了了。”

这煞气能够改变周遭温度，此等实力以非文业能够欺负，虽远不如当日魔婴遮天蔽日的鬼气，但文业知道若这凶物想，弄死两人也不过转瞬之间！

叶素瞧着文业的苦笑，不动声色的将身躯挡于身前，惊龙落凤闪着寒芒，傲视周遭风物。文业也很快的从方才一瞬慌神中走了出来，怕死的他又岂会轻易丧生对生的希望？于是也抽出了桃木剑！这桃乃西方之木，又木之精，仙木也，味辛，气恶，故能压伐邪气，制百鬼。

那枯井中的寒意越来越盛，那“海草”如不甘寂寞的新春嫩绿，争先恐后的从枯井中冒出。越来越多，直至铺满枯井周遭。仔细看去，这哪里是什么海草，而是乌黑茂密的秀发！纵然手中有桃木剑这么个利器，但文业手心中却依然冷汗一片，借着小罗刹耍威风的他哪里遇见过什么邪祟？就是那两世鬼婴与他也无半分关系，今夜没有凌云更没有六菩提，有的只是一个无畏的江湖女子。

紧接着，两人的耳畔传来一道婉转歌声。

“江瑟瑟，孤月难圆，何处觅堂舍，暂把浊酒洗新愁，醉中乐。悄然回顾，风花雪月处，一出纸醉金迷剧，空凝伫。”

“夜雨老竹，只盼君如故，春寒哪解浮生苦，向谁诉。应是长相知，莫相负，承蒙青天降甘露，也被群仙妒。”

那突然出现坐与枯井之上的身形，背对文业两人，她对月吟唱着歌谣，持着木梳打理着那浓郁的黑发。此曲名为《襄城》为当今有名的词牌大师相柳所著，据传言，相柳年轻时途径襄城与城外瓦舍相中了那一家农户的女儿，故允诺人家姑娘，待至长安考取了功名便上门提亲。可惜的是那一年的文榜相柳并为夺冠，而是被中书家的公子夺得。

究竟是否真的靠学识取得头魁这旁人也不清楚，唯一可知的是淮南王赏识相柳肚子里的学问，将他召至了自己身边，而那襄城外的姑娘，相柳觉得愧对与她，一生再未相见。直至那姑娘大喜之日，醉酒的相柳提笔写下此词。后被各家花楼小娘夜夜传唱。此曲文业听过不下数遍，但其中的浓浓相思唯有在她的哼唱下才会令文业感觉如此的悲伤，一种刻入骨髓的悲伤！

世间三千字，唯有情字最杀人，绕是文业未来得及看情关，但曲中那爱而不得，遗恨终生的痛彻心扉已贯穿他的五脏六腑，竟令他对眼前这一对月长叹的凶煞起了怜悯。

一曲唱罢，这抹身形遥望那缺了一角的孤月出了神，良久楠楠出声道：“你们也是被那恶女人顾来除我这个祸害的？”

文业一瞬晃了神问道：“什么叫也是？难不成之前也有人到过这里？”

女子说道：“有，还很多。”

文业再问：“那他们人呢？”

女子梳理着秀发说道：“这木梳啊是我用七副人骨打造而成，他们来的时候我都会给他们讲一个故事，然后让他们安心的死去，既然你们也是来杀我的，那这个故事也应当对你们再讲一遍。”

文业独自心惊，那叶素微微提起双刀，眸中无丝毫惧意，只听那女子缓缓出声道：“天宝十三年，建业，河内，南阳三郡突发大旱，田地颗粒无收，连温饱都是件麻烦事，而那一年我四岁。父亲为了苟活将我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进了万花园，从此那里变成了我的家。为了不吃馊食，不挨毒打，我只能拼命地习舞，尽可能的取悦那些达官贵人。那段黑暗的日子很难，但同时也很幸福，因为我有一个好知故，她就像一道白月光，照亮了我的一生。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的走下去，但直到那一日，我们遇到了那位公子……”

小说《一个小道爷》 第12章 襄城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