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园中彩罗纷飞，琴音袅袅起舞的女子极尽魅态，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宾客添上几杯花茸雕酒大醉与这温柔乡，也不妄来上庸一遭。而在这最喧哗的楼里，却有着上庸城最静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屋子，屋中摆设皆能看出有些年头，屋子外侧是一庄园，被雨水覆盖，院中的几颗桃树光秃秃的立在哪里。

温酒的器具上下翻腾，一女子按住壶盖，为眼前的宾客添上新酒，女子肌肤白皙如雪，又似大病缠身，娇弱的如深秋最后一片落叶。

似缓非缓的闲散步伐，踩在香坊的台阶上，云水一色的长袍边缘是逐渐淡然到呈雪白色泽的青，曳过冰冷的地面，那层称不上华美却精致的雪色外罩纱衣上勾勒出精细的云雾纹案，随衣袖缓缓起伏，安静的蛰伏在他身上。左手垂于身侧，右手背于身后，衣袖垂落，修长身影透出凛然生威的骄傲，旁人看去，所谓的仙人也不过尔尔。

但若是旁人见识过这仙人的无耻行径，恐怕也再不会信仙。

与文业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小罗刹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什么时辰去吓人，从什么角度去吓人才能够让人心更加恐惧，刚开始小罗刹也是率性而为，不过在文业的悉心“教导”之下，这小罗刹无论是吓人，还是挑选被吓的对象那可是慧眼独具。在抵达上庸城的当天夜里，文业就让小罗刹去吓人，但这些日子以来小罗刹被高高的供着，哪里会想在做那自讨苦吃的活路，于是就一路小跑去寻叶素庇佑，但今日的叶素也不出口教训文业，似乎两人之间多出一股默契。

文业支开了叶素摸着小罗刹的小脑袋嘴角带着笑意，但眸中确像是看到了山珍海味：“小妖，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一切都水到渠成，在这万花园，小罗刹当真吓的众女子哭的花枝招展，第二日，文业洗干净了道袍，背着桃木剑威风凛凛的走进了万花园对着老鸨说：“你这花楼有煞啊。”

行骗的文业与平时那可是天壤之别，仙风道骨的模样谁人看了能猜出他的本性无耻至极？那老鸨也满是惶恐，将文业请到了后房。文业推门而入，房内除了那温酒的女子之外唯有老鸨与他。这一切都是文业的策划，他自然不紧张自顾自的喝着温酒手指轻扣案桌说道：“贫道乃龙虎山大弟子文业，今日下山游历，途径此处，发觉煞气冲天，为悬壶济世特来除煞。”

老鸨满是惶恐，毕竟这龙虎山的小天师那可是平时见都见不着的人物，于是满脸堆笑道：“小天师可真是好本领，我这花楼近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对劲，但苦于无良策，今日得见小天师可真是当真三生有幸，还请施个神通，将这怪东西统统赶跑。”

这江湖中冒充道门的骗子太过急功近利，也不询问发生了什么就舞着桃木剑满屋子蹦跶，蹦完了之后伸手就要钱，任谁看都是个骗子。但文业就不会如此，他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等待他们讲述怪病的由来，因为那三长老就是这般云淡风轻。也会在一地耽搁许多时日。因为耽搁的越久，旁人会认为这邪煞很棘手，开的价钱也会更高。不得不说这文业之所以会对行骗如此得心应手，还是承了那些牛鼻子老道的栽培。

虽说文业不喜龙虎山，但不能否认的是，没有师兄们讲述的那些下山除妖经过，他文业恐怕早已饿死在这红尘之中。

文业轻扣酒盏，那老鸨若有所思忽而开口问道：“天师，你瞧我这忘忧姑娘的眸如何？”

文业打量一番道：“眸中似有天下绝艳之景，此生看之不足。却不知为何，这眸中竟有些许木讷，些许惊恐。姑娘名唤忘忧，应当无忧无愁，如今为何满是忧愁？”

老鸨忧叹道：“她的眸看不到东西了。”

文业眉头微皱，但瞧这眸似这天地最后一片良善，何人不喜？就连文业也不经意间的多瞧两眼，可是这眸并未生白内，反而清澈见底，并不像失明！可忘忧的温酒动作确实与盲人无疑，难不成是那小罗刹为求逼真，设法将她的眸遮挡？文业轻声道：“姑娘你为何会目不能视？”

老鸨出口道：“天师别问了，老鸨我这一生阅人无数，我这姑娘算不上天人之姿，但这双眸却是我平生所见之最。可惜的是这双眸已瞧不见外物，甚至她也失去了声音。”

文业问道：“发生了何事？”

老鸨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口道：“其中种种我也说不清楚，但明夜便是满月，若是天师你不嫌弃，便在此处待上两天，明夜天师你自然会知晓。”

文业装作沉思的样子良久出口道：“我还有两位朋友身在上庸城，可否令他们两位也暂住与此，待明夜我设法替你们除了妖煞！自行离去。”

老鸨设想的朋友应当也是威风凛凛的小天师，但细想之下觉得这下山游历的小天师结交游侠朋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又因文业的身份！故而对待叶素，莲儿也是关怀备至。

久居深山许久，小罗刹重回闹市自然无法抵得过贪玩的本性，此时早已跑的没影，纵然那官府告示说，上庸城近些日子屡有孩童丢失事件，但文业丝毫不担心小罗刹的安危。再怎么说也是个妖怪，凡人能拐卖了她？她拐卖了凡人还差不多。在万花园上等厢房内，文业不讲仙风道骨的趴在端送来的锦酒玉食之上大吃大喝，似乎要将整张桌子都吞下的气势，叶素不免眉头也微皱。

待文业吃酒的动静轻了一些时，叶素开口问道：“你准备如何收场？”

文业裂开都是油水的嘴嘿嘿笑道：“那有何难，毕竟小爷我就是靠这事过活，怎么可能毫无打算！”

心中纵然埋怨小罗刹不听话，擅自做主将那忘忧姑娘搞的又瞎又哑，但事成以后让小罗刹收了妖法不就得了？因此文业压根就没有把忘忧姑娘的事放在心上，胡吃海喝两天，空闲了在勾搭勾搭小娘，然后带着银两去旁处逍遥快活。所谓的美妙生活，不就应当像他文业一般？

天阶如凉水，以是子时将至。向来不喜嘈杂的叶素此刻正置身于上庸城最热闹的地方，那前来寻乐子的达官贵人与叫酒小娘的莺莺燕燕令她心乱如麻。于是她立与房顶，瞧着上庸城的灯火通明，似乎那会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这时一片白芒悄然落下，叶素穆然抬头，却只看道道晶莹雪花从空中挥洒。这白雪似不敢落在那两柄双刀之上，只敢在叶素周遭落下。叶素的瞧着这突然而至的片片晶莹，眸中却多出几分狐疑，此时不过秋收，距离那严冬还有些许时日，这纷飞而至的雪，显得颇为怪异。

于是叶素动了，身法极快无可形容！

不过一刻便以出现在距离那万花园数十米之外的上庸长街。

她目漏诧异，紧接着是巨大的恐惧，因为她看到，那片片晶莹雪花所飘洒的范围，唯有那万花园！而上庸城他处根本未有初雪临！

折而又返，叶素静瞧身前的纷飞“大雪”缓缓的伸出手想要瞧清楚这怪异的“雪”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刚接触的一刹那，叶素猛的收手。只看那其中一朵飘洒的雪花上一片嫣红，叶素肃穆的瞧着手掌多出的一道狭长伤口。

这雪花宛若道道寒刃且锋利无比，若是被碰着免不得伤痕累累。

叶素手腕轻翻，将右掌敛与身后，那一双如鹰一般的眸不断地缓视四周，似乎要将这“大雪”之后的始作俑者揪出。但耳畔能够听到的出了香坊内的叫酒小曲之外在无他言。

这雪花来的怪异，走的更加怪异，不过飘洒三刻，转瞬之间竟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并非如寻常雪花一般直至落完最后一朵，而是还在飘洒之际凭空消失。叶素认为，此事早已逃脱人力掌握，恐怕只有那邪煞有此等能力。

想到此，她的身形虏过黑夜，走进万花园，向那依着栏杆望着舞池中弹奏琵琶小娘流下口水的文业走去。

叶素神情严肃说道：“方才外面下雪了。”

文业双眼不离奏曲小娘，语气中更是有叶素打扰他听曲兴致的抱怨：“你要是没睡醒就接着睡一会，此时刚刚入秋，哪里来的雪。”

叶素瞧着文业压根是个无赖的主，与之浪费口舌无疑是对牛弹琴，伸手抓起文业的耳朵径直向着园外而去，不理会文业的叫唤。就在那白雪出没之地，有一滴嫣红落与院内嫩绿之上，格外显眼，文业瞧着叶素的右掌问道：“你受伤了？”

叶素白了他一眼，不过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也能如此惶恐？怒目道：“不甘你事，你虽在道门身份低微，但应当能够觉察邪祟，你且闻一闻这血滴上有无邪祟之气。”

文业一头黑线指着自己的鼻子阴沉道：“你把我当做狗儿？”但只看叶素伸手就要打，似乎想给这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小道一些教训，但文业察言观色的能力那是一流，看叶素面带不悦认怂的倒也十分痛快！慌忙摆手道：“我闻，我闻。女侠且莫动手。”

小说《一个小道爷》 第11章 小妖，走着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