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戴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塑料棚子看了半天,说:“我们怎么合作?”
全俊赫说:“很简单,明天早上,庆祝大会开始的时候,会场周围的保卫是最严密的,那时候我们不动手;会议进行中的时候,我们也不动手;等到交接仪式结束,所有人离开会场的时候……”
老戴说:“嗯,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全俊赫笑了:“不,那时候我们也不动手!”
老戴说:“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全俊赫说:“这整个过程下来,他们的保卫一定非常严密,滴水不露,所以我们绝不轻举妄动,我们一直等,等到大干部乘坐的车子回到松江省政府大楼的时候,我们在省政府门前动手!”
老戴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这句话挣扎了一下——全俊赫的谋划绝对阴狠毒辣!
在正交接仪式大会的前后,他都不动手。直到暗杀目标回到省政府之时,那绝对是所有人都松懈了一口气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暗杀者会在此时此地行动。
“那,你们打算怎么动手?”老戴沉吟着问。
“这个嘛……”全俊赫迟疑了一下,笑嘻嘻的说:“戴大哥还没确定答应是否跟我们合作,万一我告诉了你计划的细节,到时候戴大哥又却之不恭,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全俊赫在讨要投名状,老戴心知肚明。
接下来很长时间,老戴都没说话。全俊赫和南相哲也没有催促他。
老戴在心里默默地盘算。
昨天晚上,他在这里见到了四个人,老南,全俊赫和另外两个一桌喝酒的家伙。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所谓的“行动小组”的人马。
按照谍报人员小组的工作习惯,在这些之外肯定还有没露面的人员——他们绝对不会让所有的人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全部集中,那样太危险了。
没露面的人员最多还有一两个,不会更多了,这就意味着,这个小组最多有六个人,也可能是五个。
今晚上,在这个狗肉棚子里有两个人——南相哲和全俊赫,棚子外面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跟踪老戴从书店下班直到回到圈楼家里的人。
虽然老戴看不见他,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就埋伏在棚子外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老戴相信,南相哲和全俊赫也一样明白,所以他俩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棚子里跟老戴东拉西扯,引诱拉拢。
但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相哲说,全俊赫是这个小组的副组长,这就意味着还有一个没露面的人是“组长”。
如果说,策划刺杀中共大干部这么重大的行动,一个副组长就可以跟一个***潜伏特务明目张胆的谈论,那么他把组长置于什么位置呢?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但是却又无法言喻。
(二)
老戴慢慢把身子靠近全俊赫,低低地说:“合作,没问题!其他的我不管。我要先拿到五条大黄鱼,有就可以合作。没有,咱们就青山绿水,江湖再见!”
大黄鱼,就是十两重的一根金条。
十两并不是一斤,按中国旧称重规制,十六两才是一斤。
南相哲和全俊赫默默地对视了一下,都发出一丝苦笑。
全俊赫无奈的问道:“戴大哥,除了金条,咱们就不考虑考虑党国和任务了么?”
老戴笑了笑:“五条黄鱼,这就是考虑了党国的面子之后的折扣价,要是没有党国的面子,你十条黄鱼都打不住!”
全俊赫艰难的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把右手伸进了棉袄衣襟里。老戴惊惧的挺了一下身子,注视着他。
全俊赫不露痕迹的冷笑了一下,慢慢的掏出手来,手里是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纸包。
他把纸包轻轻摆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显而易见份量不轻。
老戴立刻知道了只包里是什么。
全俊赫仔细的拆开纸包,露出三根黄澄澄的金条。
“戴大哥!”全俊赫低沉地说:“小弟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些,如蒙不弃,请先笑纳,事成之后,小弟我一定全数奉上!”
老戴沉吟了一下:“事成之后?呵呵,暗杀的勾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都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全俊赫暗暗的向南相哲使了个眼色。
老南轻轻叹口气,慢慢的伸手在棉袄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
老戴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叠钞票竟然是一沓十成新的东北银行票子,看样子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都是民国三十六年版的绿票,面值都是1000元,5000元的,10000元的,总数估摸至少在30万元左右。
南相哲轻声说:“这些不够一条黄鱼,但是这是我们手上最后一笔钱了,表示我们的诚意。”
老戴哼了一声:“差的太多了吧!”
老戴贪得无厌,全俊赫和南相哲很明显的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但是并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只是再度对视了一眼。
南相哲冷冷的说:“钱,我们可是再也没有了,但是,我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交换,我想,对于你老戴来说,我的消息值两条黄鱼!”
老戴说:“我不信!”
南相哲没有接话,只是伸手在棉袄衣襟里慢慢掏了一把,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张。
老戴眼神尖利,立刻看出那是一张《介绍信》。
那时还处在战争阶段,东北全境刚刚解放,局势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哈尔滨作为较早解放并且相对安稳的后方城市,居民外出经商或公干,都需要在居住地派出所办理《介绍信》,注明何人去何地,所为何事。
同样,长春,沈阳等地解放之后,实施军管,也实施了《介绍信》制度。
南相哲非常狡猾,他用两根手指遮住了介绍信上的人名和地址。但是却露出了题头上的一寸小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正是昨晚那个被他杀死的罗子玉,脸上还盖着半块印章。
在昏暗的灯光下,印章看起来有些模糊,但是老戴还是看到了“沈阳”两个字。
原来这个罗子玉是从沈阳来的。老戴忽然有些放松的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公安排查起来的难度就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来路呢?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老南阴沉的冷笑了一下:“老戴,你不是说,他认出了你,但是你不认识他?”
他死死盯着老戴,慢慢地说:“这是我昨天晚上从他身上找到的,你有没有兴趣?”
“我没兴趣!”老戴忽然说道:“我说得很清楚,杀了他,那只是个意外。至于他是谁?什么来路?我不在乎。”
老戴这句话说的是事实,人都已经杀了,还在乎他是谁吗?
老戴看了看那张名片,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钞票,笑道:“难不成,这些钞票也是从他身上摸走的吧?”
南相哲点头道:“是的。”
老戴笑笑:“你天天就靠卖狗肉豆腐汤,哪儿能有这么多钱?很明显是偷的。”
南相哲居然忍得住他的嘲笑,慢吞吞的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们的经费很紧张。”
老戴盯着那张名片,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嗯,这算是个值钱的消息,但还是不够数!”
南相哲说:“我还有一个消息,绝对值钱。”
老戴问:“是什么?”
南相哲说:“那个名字。”
老戴说:“哪个名字?”
南相哲说:“昨天晚上,那个人在断气之前,喊到一个名字,你不想知道吗?”
老戴立刻回忆到昨天晚上那个罗子玉被他捂住口鼻时,发出的沉闷的吼声,那依稀是某个人的名字。那时候他心中曾经突生几分迟疑,或是觉得那个名字有些模糊的记忆。
“算了,我不想知道。管他是谁呢!”老戴生硬地拒绝了:“我只要大黄鱼,其他的免谈。”
“不,你想知道,很想知道。”老南阴森地盯着老戴,低沉悠长地说:“人在说话的时候,有些小语调是很容易穿帮的。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如果说:算了,我不想……的时候,那就表明实际上他一定很想。”
他忽然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算了!这两个字,很容易暴露内心的真正想法。”
老戴心里一阵惊惧。这个老南,猜度人心异常精准。
“你想,如果连这个死者都认出你,那么他说的那个人名,会不会也认识你呢?”老南慢慢说道。
老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很有分量的威胁。
(三)
老戴盯着南相哲,看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的笑了。
他又转向全俊赫,说:“全上尉,你埋伏在门外那个兄弟,不冷吗?让他进来一起暖和暖和呗?”
全俊赫客气的摇摇头:“不了,咱们谈的是重要机密,他们就不要参与了。”
老戴伸出手,把那三根金条拿过来,整整齐齐码在自己眼前。低沉的说道:“咱们说的是重要机密,所以只能咱们三个谈。”
他转向全俊赫:“老南说你是副组长。”
再他次转向南相哲,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是组长,对不对?”
南相哲不动声色,轻声阴沉的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是组长。”他回敬似的盯着老戴:“我的职务是组长,我的职责是联络员。”
老戴点点头:“嗯,没毛病!我早就该想到的。”
南相哲和全俊赫都没有说话。
“暗杀大干部这么严重的计划,只凭一个副组长怎么做得了主?”老戴转向全俊赫:“你演戏演得真好,差点儿被你蒙过去!”
全俊赫也不动声色:“掩护上级,本来就是我们下属的责任。”
老戴盯着他,慢慢地说:“可惜,你演得好,但是剧本不过关。”
全俊赫眨眨眼睛,问道:“哪里?”
老戴说:“你刚才说,你是在重庆流亡政府时期,接受的训练,从此对中华民国崇敬有加,还信仰了三民主义?”
南相哲说:“怎么了?”
老戴嘿嘿的冷笑一下:“在重庆时期,无论军统还是中统,给韩国培训过情报员是不假,但是他们从来都不讲什么‘三民主义’。”
“他们只讲蒋中正的理论,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军队,一个领袖。但是他的核心只是‘一个领袖’而已。”
老戴慢悠悠地说:“凡是以为中国军统培训一定会讲‘三民主义’的,都是想当然的猜测,局外人的想法,所以……”
“所以什么?”南相哲和全俊赫同时问道。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大韩民国的陆军本部情报小组。”老戴眯着眼睛盯着他俩,有点儿嘲笑的意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全俊赫霍然站了起来,面色一变,杀机暴现。
南相哲却从容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坐下!别着急!”他盯着老戴说:“戴大哥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老戴缓缓说道:“你们连我的身份都不清楚,只知道我是***的潜伏谍报员,就不惜代价请我参加刺杀计划,甚至不惜金条钞票,势必要拉我入伙,这只说明一件事——你们需要的是一只替罪羊!”
“而我,就是那只替罪羊!”
老戴说:“今天早上到晚上,你们连续派了两个人跟踪我,还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引诱我今晚到你这里来。”
他还是死死盯着南相哲:“如果我不来,你还真的无法确定我身份。但是我一来,你就立刻可以确定我是***特务。你就利诱我,让我入伙,而我一但入伙,就会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
(四)
南相哲转头看了全俊赫一眼,忽然讪讪的笑了一下。
“***扫兴!”南相哲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竟然被你猜到了!”
话音未落,南相哲和全俊赫突然爆发,同时出手。
南相哲挨着老戴坐着,距离最近,他猛然起身,跳到老戴身后,双手前后环抱,扼住老戴的脖子。
全俊赫则一个纵身跳到在桌面上,直面老戴,一记重拳迎面击出。
老戴似乎完全没有预料,一时间没有反应,任凭老南扼住他的脖子。
南相哲双臂用力,口中发出低沉的呼喝,立刻就要扭断老戴的脖子。
而全俊赫的拳头,也即将击中老戴的头部。
就在这一刹那,南相哲忽然怪叫一声,松开了双臂。
老戴抓住这一瞬间的停顿,猛然抓起桌上面前的一根金条,迎着全俊赫的拳头回击过去。
十两重的金条,老戴窝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直拳击出,正中全俊赫的指节。
全俊赫疼的惨叫一声,动作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老戴还是迅疾的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抄起桌面上刚才用来吃饭的一只筷子,迎面插向全俊赫的脖子。
全俊赫身手矫健,急忙往左一偏,躲过了这一刺。
但是他判断错了,老戴这一筷子的目的并不是刺中他,而只是想阻挠他的进攻而已。
趁着全俊赫侧身的一刹那,老戴在桌子下面飞起一脚,硬生生踢断了一条桌子腿。
狗肉馆里的桌子本来就年久失修,以老戴的身手,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便一脚踢断。
桌面轰然坍塌,全俊赫身形不稳,压着桌子摔落在地上。
老戴像一只成精的老猫一样,迅疾转身,冲向南相哲。
南相哲刚刚从疼痛中稳定下来,正要反扑,没想到老戴比他更快,已经转身贴近他的面前。
老戴动作一气呵成,右手举起筷子刺向南相哲。
老南也是个高手,即使受伤,速度仍然不慢。他左手一把抓住了筷子尖儿,右手迅速向老戴的头部猛击。
但是他依然没想到,老戴这两个动作也是虚招。
老戴一瞬间放弃了筷子,南相哲正紧握着筷子尖儿,老戴蓦然一放手,南相哲猝不及防,用力过猛,身子向后一倒。
老戴在电光石火之际,伸手从自己的毛衣的领子立面,捏出一枚细长的刀片。
今天晚上,老戴特意穿了一件帅而不厚的高领毛衣,不为别的,只为在翻卷的毛衣领子里藏了一枚剃须刀片。
刚才南相哲死死的扼住他的脖子,双手用力想要掐死他,但是一旦用力过猛,那枚刀片就刺穿了衣领,割破了老南的袖口,深深的割伤了他的手腕。
南相哲身形不稳,向后栽倒,老戴挺身而上,右手挥出,刀片划起一线寒光,掠过南相哲的咽喉。
“噗”地一声,一片血光喷射而出,泚在棚子的天花板,门帘,桌子和灶台上。
南相哲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咽喉,血液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从他的指缝之间喷出,他的身躯重重的瘫倒在地上。
老戴一刀得手,根本不管南相哲的后续反应。再次转身,面向全俊赫。
全俊赫压塌了桌面,摔倒在地上,刚刚一个挺身站起,老戴已经冲到他面前。
全俊赫的近身格斗的本领比老南要好得多,眼见老戴突袭而至,他竟然临危不乱,正面飞起一脚,正中老戴的心口。
老戴死死屏住呼吸,硬生生的承受下这一脚。
这是他的杀手锏——在用胸口挡下这一脚的瞬间,他手中的刀片在全俊赫的脚踝后狠狠地横切了一刀。
全俊赫竟然一声不哼,但是却无法站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双手慌乱的扶助身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立。老戴也仅仅靠着一张凳子,喘着粗气,调整呼吸,全俊赫的一脚把他踹的不轻。
同时,塑料棚子外面闪过一个黑影,向棚子里面直扑过来——就是晚上跟踪老戴回家的那个潜伏者。
这个人肯定是听到了棚子里传出的动静,迅速赶来支援。
(五)
这个人是个高手!
现在南相哲已经倒下,暂时还没死绝。
但是全俊赫还在,他虽然受了伤,可是战斗能力还在,再加上这个外面的潜伏高手,老戴面临生死攸关。
他冷静的深吸一口气,猛然低声呼喝道:“不要进来,门上挂着手榴弹!”
那个黑影一下子在门口停住了。
对面的全俊赫立刻意识到他的把戏,蓦然大喊,他喊的是一声朝鲜话,老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猜得出来,是命令门外那个人进来。
老戴嘿嘿一笑,再次朝着门外,压低嗓子嘶吼道:“????????!”(朝鲜语:杀人灭口!)
门外那个黑影猛然顿住了。
只在这短短一瞬的犹豫之间,老戴突然扬起手里的刀片,向全俊赫掷了过去。
这一掷毫无力道,刀片轻薄又不受力,飘落在全俊赫的身边。全俊赫面色狰狞,忍痛弯腰,捡起了刀片。
门外那个影子动了一下。
老戴满脸坏笑,却嘶哑着喊道:“???!”(叛徒!)
???!叛徒!
老戴居然是用朝鲜话说出来的。这个词读音为“帕缪咋”,实际上就是汉语“叛逆者”的变音。
对面的全俊赫显然惊愕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老戴竟然会说朝鲜话。
这只是一刻的缓兵之计!
门外那个影子,迅速向门边移动,一脚踹开了门帘旁边的塑料布,整个人钻了进来。
老南的狗肉馆子整体都是用塑料布搭起来的,他随随便便都可以踹开一个豁口钻进来,确实不需要从门帘进入。
进来的这个人身材瘦小,戴着一顶毡帽,穿着反毛边儿的羊皮袄,脚上蹬着一双棉毡袜,一副农民的打扮。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南相哲,转过头来盯着全俊赫,默然无语,却无比阴森。
此时,全俊赫恰好刚刚捡起老戴扔过来的刀片,捏在手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个错误!
穿羊皮袄的小个子深沉冷峻,左右打量着全俊赫和老戴,似乎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相信谁。
全俊赫一下子明白了老戴的心机——老戴用朝鲜话连说两句“杀人灭口”和“叛徒”,他故意说的嘶哑又低沉,让刚刚冲进来的小个子误以为是南相哲临死前的说的。
小个子起了疑心,并没有立刻对老戴采取行动。这只是短暂的一点迟疑。
全俊赫强忍住脚踝的剧痛,挣扎站起来,挥起手中的刀片,纵身一跃,向老戴猛扑过来。
老戴胸口中了一脚,剧痛还没有平复,呼吸困难,他已经无法动弹。
但是他等的就是全俊赫抢先动作,他要后发制人。
全俊赫即将落下的一刹那,老戴手里已经握紧了一根黄铜筷子。
朝鲜人习惯的黄铜筷子,又短又硬,前细后粗,是一件非常趁手的武器。
老戴眼中露出一丝嚣张的冷笑。
全俊赫挥落刀片,割向老戴的脖子。老戴左手横抡,格挡住了全俊赫持刀的右手腕。他自己的右手抓紧黄铜筷子,用力直刺。
纤细的筷子尖儿极其精准的刺入了全俊赫的咽喉,老戴一鼓作气,手上用尽力气,抓住筷子根部向外一挑,筷子被抽了出来,全俊赫的脖子上喷射出一股热乎乎的鲜血。
他有点惊慌,但是竟然还能把持镇定,试图用双手去捂住伤口——但是无比情急之下,他忘记了一件事。
他自己手里捏着一枚刀片,他慌乱中企图用手捂住伤口,但是手中的刀片再次深深的割进了他的喉咙。
像水龙头一样,棚子里弥漫起一片血雾。
全俊赫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上,翻滚在桌子和凳子之间,两条腿像干涸的蛤蟆一样乱踢乱蹬,一下两下三下,渐渐瘫软。
那个小个子竟然没有行动,他眼睁睁的看着全俊赫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点让老戴感到无比的意外。
老戴喘着粗气,面向小个子,呼哧着说:“他是叛徒!你快走,这里我来处理……”
那个小个子慢慢的向老戴移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跑步声,很明显是刚才巡逻经过的那队***战士又折回来了。
小个子忽然伸手,拽了一下棚梁上垂下来的灯泡的线绳,昏黄的小灯啪的一声熄灭了,狗肉棚子陷入了漫漫黑暗。
冷风从塑料布的豁口里剧烈的灌进来,老戴就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窟窿。
老戴此时已经毫无力气再战,如果这个小个子趁机出手,老戴只有死路一条。
不料,那个小个子只是悄无声息的弯下腰,借着昏暗的微光,从地上捡起了那三根金条,默默地揣进棉袄怀里,然后转身,居然走了出去。
老戴一身冷汗,他呼呼的喘着粗气,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那个小个子男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一队巡逻***战士的脚步声经过了头道街街口,渐行渐远。
老戴拼命喘了几口气,挣扎着站起来,他想在地上找到南相哲丢掉的那张名片,但是摸了几下,没有摸到。
老南出手格斗之际,慌乱中不知道把那张名片丢到了哪里。
有一刻,老戴很想拉开电灯泡,仔细找一下,但是终于忍住了——他决定放弃。
已经连续杀了三个人了,而且都是各方势力潜伏的情报人员,这样的案件一定会曝光,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如何隐蔽自己,而不是关心那个死鬼是谁——管他是谁呢,只要自己活着就好!
老戴慢慢站起身,隔着塑料布听了一会儿,外面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附近十几米之内,应该没有人经过。
老戴一弯腰,迅速从小个子踹开的那个豁口里钻了出来。
老戴麻利的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反转,衬里朝外,又穿回身上。
他步履蹒跚,走向远处的靖宇街。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你看,他们朝鲜人就喜欢杀狗,弄得到处都是血腥味!”
“哎呀妈呀!狗肉,白请我都不吃。”另一个女人说:“太残忍了!”
两个女人一边批判着,一边走远——她们是这个晚上路过老南的狗肉馆子的为数不多的行人。
她们闻到了棚子里散发的血腥气,却想不到黑暗之中,那里已经卧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老戴听着两个女人的唠叨,脸上浮现出深邃的,无奈的,悲凉的笑容,慢慢地踟蹰行进,离开了靖宇街。
这个时候,何飞和莽子正跟着李喜民的查访人员,在七道街附近排查,重点是那几个白天被传讯过的买炒瓜子的老板。
而宋五奎,则在小莲宝所住的圈楼附近逡巡着。
元东还在办公室里紧张的查阅着资料,不时地打个电话核实某个人的身份背景。
这一时刻,还没有人知道血案已经发生,他们只担心的是,明天一早,庆祝大会就要开始了,102首长就要在数十万***群众面前亮相,而眼前的悬案,竟然还没有一丝着落!
小说《我在东北当特工》 第14章 试读结束。
手机阅读X
手机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