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向来不关心战事，却总避免不了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散碎消息，这些拼凑起来就是：良国和信国正处于危机之中，这场危机的源头是一头名作圮的怪物。

对于这头怪物的描述有很多种，据说它体格庞大，站立起来遮天蔽日；还有人说它其实懂得幻化，藏匿在人群之中散播病毒；也有人说它拥有“同化”的异术，把周围的人都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

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圮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怪物白城不清楚，也不怎么太关心。因为圮并没有进攻古月国，战乱是发生在其他国家的，他就感觉很遥远。只不过有的时候他会隐隐的有些担心，生怕战争延展到这里来。他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那个怪物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形态。

由于这个怪物，古月国开始进行大量的招兵活动，将二十岁的入军年龄降低到了十八，入军也发放奖励。这是为了做到有备无患，谁也不想在敌人攻击自己的时候手足无措。其实这场征兵也是有着其他的打算，那就是等待良国和信国俱伤，古月大举进攻，坐收渔翁之利。

国家之间的事情与白城无关，但是这些情报是与他有关的，国家征兵，发放奖励就是他的一个机会，一个拯救自己养父的机会。

所以才会有那天下午的那个事件。尽管白城被毫不留情地踢中了腹部，但他得到了参军的机会，也拿到了为父亲治疗的医疗费。不管是被冷眼相待，还是被暴力对待，白城都觉得值得。

坦利的办事效率很高，他甚至直接帮吉约到了医师。吉不是生重病而且受重伤的事情让坦利知道了，他显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的深入询问。这真是再好不过。

去新的部队报道是在七天之后，在此之前，白城可以准备，也可以向他的养父道别。

……

但吉显然没打算给他一个温馨的告别，作为日后的回忆。

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在了他略有苍白的脸上。吉的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胸口上的绷带还有红色的血迹。但他疯狂地怒吼出来：

“参军？！谁允许你擅自做主的！”

白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吉露出这样愤怒的表情了。白城没有说出详细的情况，他只说自己加入了卫国军队，顺利拿到补贴资金。

“只有参军才能让我凑到钱。”

“这样的钱，老子不屑拿！”说完，吉猛烈地咳嗽起来，白城上前准备递给他水，他一掌拍开了白城的手。

“你这样让我显得像一个废物。自己没资格站起来了，必须要别人拿命来拉。”吉靠在枕头上，望着房顶。

“参军不代表死亡啊，我不会战死的。”白城争辩说。

“你懂什么？”吉说，“参军的补助资金，这不算是拿钱买命吗？你同意了，就是把自己卖了进去。而你是为了救我才去的，不就是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命吗？”

白城这才意识到吉愤怒的源头所在，那是男人的固有尊严，如高山一般不可撼动——

吉的生命绝不卑微，他是那种想要站在高山上的男人，这种男人绝不允许自己的生命是交换过来的。

在吉的心里，白城这种行为就像是给了他的灵魂重重的一击。

如果白城告诉吉事实的真相，他的脸上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愤怒的表情？

“你的治疗就是拿我的命换来的，说的没错。”白城也不想摆出什么低姿态了，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他说：“可是你还是接受了后续的治疗，现在基本上只需要后期的疗养。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些什么？你以为我靠什么请的医师？”

白城仰起头，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爸，是时候放下这些没必要的尊严了。入军队拿津贴怎么了？真正上上战场的机会说不定都没有，放心吧。而且就算我拿我的命换来你的命又怎么样？——是时候偿还了，把你给我的东西还给你。”

吉哽咽住了，他没想到白城会说出这些话。他变了，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都改变了。吉没有注意到。

是的，他需要一些改变，需要更成熟，因为变故。

听了白城的话，吉觉得自己的怒火有些接近孩童式的不满。

他的儿子长大了。

“给我一次机会吧，让你和宋言阿姨都得到幸福。你这半生都没有得到快乐，我不想你一生都没有机会得到安逸。”

吉的双亲在他幼年时就死亡了，索性吉认识了一些愿意拉他一把的“兄弟”，他们带吉打架，抢劫，因此吉才得以活下来。

后来吉和兄弟们产生了内部矛盾，吉就脱离了那个所谓的组织，做他的窃贼去了。之后就是飘摇不定的生活和失败了的爱情。这不算是悲哀的生活，可也算得上被灰色纱雾笼罩着的命运。

他没有在白城面前怨声哀道，但白城都懂。

“不，我不是不幸的。”吉坐了起来，“自从我收养了你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他遇见白城，收养白城，就是他最大的幸运。这一时刻，这种感觉在他心里愈发的扩大了。

“行吧，城，我不闹脾气了。”吉像个孩子一样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变得突出起来，他的笑脸滑稽又淳朴，“这是你的命运，也是你的人生。但是还是要说一句，——收养了你真是太好了。”

“别说这些让人牙酸的话了，真不像样。”

白城咧着嘴，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坐了一会，白城走出房间，宋言阿姨就在门外等候，见了她，白城微微惊讶了一下。白城在进去前宋言阿姨就在门外等待了。

“说完了吗？”

“嗯。”白城点头。

“饿了吗？厨房里有吃的。”

“没事。”

白城说。

树影婆娑，叶片沙沙作响，夕阳投落进来，一地的金光像在预示着什么，又好像悉如平常。

如果能够奔赴战场，为自己的大义而撒下热血，让自己的灵魂在痛苦中爆发，守护着自己该守护的所有，也算不负这一生。

小说《末世之森》 第八章：并非哀伤的离别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