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是什么？是未知暴力降临之前的宁静……】

天空是一片铅灰色，这是病态的颜色，就好像是有人拿出铅笔素描出来的一样。一般情况之下，尽管是阴天，天空的色彩还是不尽相同的，墨色的云有浅淡之分，云彩稀薄的地方，则会有日光来渲染，所以天空之景仍然是绚烂多姿的。

今天的天穹就是个晦暗的幕布，透出几许死亡的气息，却没有让人们的心情变得很糟。天气会左右人的心情，这种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前两天下了几场雨，到处都是湿乎乎的一片，气温却因此降了下来，驱散了夏日里的炎热。

老先生平常散步的时间都在傍晚，今天他吃过了晚饭就出来了，老人已经很老了，都快接近耄耋之年了，吃完晚饭一般都在五点左右。

他的老伴很早就过世了，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散步。今天也是，他摇着折扇，悠闲地走在潮湿的地面上。

前面的声音很吵，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要老子说多少遍你才知道？你的年龄不够格！”男人一脸凶相，说话毫不客气，“给老子滚出去！快点！”

“只差一年而已……大哥，帮我一个忙吧，就算是我求你了。”少年简直像是在祈求，他一直站在那个军人报名处，脑袋都要伸进窗口里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当兵是为了去参战啊，对你又没有什么害处，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我说你小子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啊？纪律就是纪律，你没达到要求就是不能参军——就算你年龄达到了18岁，你也还得通过一系列的考核才能当兵呢。”说话的人很不耐烦，“这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你就别给老子添乱了。”

“可是……”少年仍然没有放弃的念头，因为他有不能放弃的理由，他把声音说得尽量低微，以博得他人的同情，“你不知道……我父亲他急需用钱，不然我也不会迫不得已地过来当兵啊……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再继续这样拖延下去，恐怕活不了几天了……我求你了，这是一条人命啊！难道你连一条人命都不愿意救么？”

古月国参军有激励机制，凡参军者，必能领取到一定的资金补偿——国家以金钱来鼓励大家踊跃参军。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在用金钱购买生命似的。不过，这二者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毕竟参军可以为自己建立丰功伟绩。

说是领了一份危险性更高的工作可能更为贴切。

少年为了拿到补贴所以选择参军，这种情况不少见。

登记员露出玩味的表情，嘴角是讽刺的笑容，“这就是你小子想当兵的理由？你应该清楚，这种时候当兵可是要上战场的，不是训练几天就能完事的，也就是说你可能你这小子就那么死在了战场上。大家随便捡点尸体埋了，立一座大碑，上面还不一定有你的名字呢。——你想拿你小子自己的命去换你老爹的命吗？小子，这不实际。”

路过的那位老先生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看来这个男孩是想参军，但是年龄够不上资格。所幸今天报名参军的人数并不多，否则这个男孩子们妨碍下去肯定会受到那个男人的暴力处理。

“我愿意！我的命就是他救的，如果没有我父亲，我一定活不到今天，所以我为他献出生命没有什么可惜的，这是我的责任！”男孩目光如炬，神色坚定。

“责任？”男人不屑地重复了一句，带着讥笑嘲讽的语气，他对男孩说，“别跟老子讲什么大义、什么责任，你这种毛头小子能懂什么东西？像你们这种小子，今天亲了一个女孩，明天没有忘了她，带她一块去逛了街，就算是你们的责任了吧？别跟老子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活这么大，什么东西没见过？不用你小子来跟我说教。”

很露骨的嘲讽，分明就是简单明了地说：“我瞧不起你，你赶快滚吧。”

但是少年没有反驳，没有给这个脸上带着轻蔑笑容的男人迎头痛击，如果在此处他冲动了，那么机会就会与他擦肩而过。

“你就当发个善心……你救救我的父亲吧……”少年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想用你的命换你父亲的命？你觉得他的死会让你痛苦不堪么？”男人没有再用那种超讽刺的腔调了，他直视着男孩的眼睛，声音低沉，“这些都只能说明你小子太嫩了，死个人有什么稀奇的？你如果真的当了兵，在战场上，你见过死人将会是千千万万，而且死相绝对比你的父亲要惨烈得多，脑袋被打了一半、五脏六腑洒落一地……这种景况将成为你的噩梦。别把人命太当作一回事，在战争到来的时候，”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那些人命只是用来表示战争激烈程度的工具而已……”

少年怔住了，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男人从衣胸口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这烟盒被磨得不成样子，他从中取出一支烟，问：“有火柴吗？”

少年一愣，继而点头，说：“有，有！”然后他慌慌张张地掏出火柴，为男人点上了烟。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蓝紫色的烟雾，那些烟雾把他那张历经了很多沧桑的脸都遮盖了。

“今天没两个人来报名参军，我才跟你絮叨絮叨，要不然，老子早把你踹出去了。”男人把烟夹在手里，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以为你这样参军就会给你家带来荣耀么？……你说不定刚上了战场，还没看到敌人，就丧了命；你让你爹去战场上挖你的尸体啊？现在的战争可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了，你应该也知道，尽管战争还没有延展到我们这儿来，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怪物什么时候带着军队过来。——你也听过良国和信国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吧？你会被撕个粉碎的，知道么？”

少年沉默不语，他好像在云游梦中，又好像在沉思。

“我可以去报名护卫兵……”隔了很久，男人才听到少年干巴巴的声音，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护卫兵？你原来想留在城里看家呀，可刚当上护卫兵是没有几个钱的，只有去当守城兵，或者卫国军里去，军队里才会给你很多钱。特别是卫国军，这东西现在是玩命的，也就是说人家要拿钱买你的命。”男人笑笑，“你要想卖命也可以，我可以把你送到卫国军里去，只是干这种活很麻烦，你把拿到的军饷分老子一半，老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你弄进去。”

男人又大口地吸了烟，又吐出了浓厚的烟雾，男人的眼睛就藏在这烟雾之后，里面像是有毒蛇在盘绕着。

看到他这幅模样，少年到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帮他，倒不如说他在戏弄他，说了那么多话，只是想要侮辱他而已。这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去***！***的滚吧！”

少年立即爆发了，他在这里根本就得不到帮助，只会被男人嘲笑而已，那么他就不必要对他再客气了。属于少年的冲动与轻狂立即暴露了出来。之前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但听到那一句“军饷分老子一半”之后他就无法克制住自己了，他丑陋的本性在这一刻毕露无遗，他根本就没有同情少年的父亲。

“老子才不要你的帮助，你不帮忙就算了！滚吧，垃圾狗！……”

“要滚的是你，小兔崽子。”

少年本想骂完那几句话以后掉头就逃跑，却没有想到话没有骂完他的腹部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巨大的力道使他本能地将身体弯成弓形。毫不犹豫的一脚踢中了他的腹部，少年被这一脚踢的半跪了下来，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客气的意思。

“***……”

少年抬起脸来，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身穿着正式的军装，昂首挺胸。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

“你这小混球子想要和军部动手啊？胆子可不小。”男人上前了两步，俯视着少年，然后他又换了一副平常的语调对接受报名的那位大叔说，“喂，这个小混球是不是一直在你这捣乱？交给我好了，我会让他守守规矩的。”

“你是守城兵的人？”抽烟的男人赶紧把烟掐灭掉，他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男人穿着守城兵的服装。

“是。”

“哦……那就交给你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了。”男人干硬地笑着，“我来赶走他就好了，不需要你动手……”

“不必了，这样的人需要一点教训。”守城兵说得很冷漠。他低下头对捂着肚子的少年说：“跟我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少年迟疑了一瞬，但是他看到了男人把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按在了挂在左腰的刀的柄上，这个动作暗露杀机。少年犹豫着，选择了跟上去。哪怕这个动作里包含的成分都是恐吓，他也要提防那意外的危险。

男人昂首向前，来自军人的傲气毕露无疑，却还是略微回头，确认了一下少年是否跟上来了。

他需要这位少年。

小说《末世之森》 第五章：命运之门，所谓征途之始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