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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糟糕,被诱惑了

佚名2020-08-21 17:42:16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这家伙眉毛很浓,眼睛很亮……忽然,他扬起一个浅笑,客客气气地提醒她,对峙失败。】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俞绵绵一颗***嫩的少女心,从云端跌落,刹那间摔得稀巴烂。

她来不及思考就追了上去,斑马线上红灯刚好亮起。俞绵绵的脚步很仓促,在满大街的车鸣声里几次被截断去路,身后是秦唐带着怒意的叫喊。她停在路中央,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手腕猛地一紧,被周薄暮拽到了路边。

他的脚步未停,直接将她拉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学长?”她有些糊涂了,周薄暮却一直没应她,一脚踩下油门,将车开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丝毫没有开车门放人的意思。

俞绵绵局促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偏头看着他。路灯的光透过挡风玻璃照了进来,落在周薄暮的眼角眉梢,她心跳很快,试探着叫他:“学长……”

没有反应。

车厢里静谧得落针可闻,时间嘀嗒流逝,俞绵绵心头一乱,喊道:“周薄暮!”

他这才脸色一沉,抬眸看了她一眼:“早点休息,晚安。”

随后,车门锁“啪”的一声打开了。

这是还没受宠就要被打入冷宫?她偷看周薄暮一眼,却只觉得周遭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俞绵绵尴尬地挪下车:“再见,学……”

还没等她说完,周薄暮一脚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俞绵绵咬了咬嘴唇,眼角酸涩得厉害:说谎被撞个正着,紧张到无从解释……她怎么会这样?她将手掌握成拳,狠狠地敲了自己脑袋两下,泪花都敲了出来,却依然难受得紧。

他会讨厌她的吧?

像周薄暮这样闪闪发光的人,怎么会青睐一个喜欢说谎的姑娘?

俞绵绵吸了吸鼻子,她希望时光倒转,可是真正倒转了,她就能变得更好了吗?她就能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吗?他就会真的为她着迷心动吗?

这七年里,她喜欢他,追逐着他的步伐,拼命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对周薄暮而言,她到底算什么?

俞绵绵垂下眼眸,忽然想起一个词:困扰。

月光被乌云遮住,洛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这一夜,她是自卑的,像每一个暗恋中的姑娘一般,想起那个人的好,想到那个人身上的光彩,就会埋下头来,恨不得低入尘埃。

可是,她本来就在尘埃里啊——俞绵绵有些难过地想。

周薄暮走得很仓促,他甚至自己也没想到,五分钟之后,他会将车停在C大校门口。闭上眼,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状况一遍遍在脑海里翻飞。回国不到一个月,他生活中的意外一天比一天多,而这些意外,都无一例外地与俞绵绵相关。

周薄暮的呼吸一沉,掉转方向,将车子再度开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手机屏幕的光一点点黯淡,最后一丝电也被用完了。他扔开手机,透过挡风玻璃看了眼四楼的寝室,绿色格子窗帘,坏了半扇的纱窗,还有窗台上干枯了的几盆植物……五月的雨蒙蒙地下着,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再闭上眼却发现记忆里空了一片。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日本待的那平稳的三个月,他过的什么生活了;更加想不起来,没有俞绵绵和她的突发意外的日子,他是怎样度过的。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不太好受。周薄暮右手摸到水瓶,一口气喝了大半的矿泉水,才有些恍惚地拧紧瓶盖,朝原路开回去。

这个夜晚,他很不安。

同样不安的,还有俞绵绵。

听说亚马逊原始雨林里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有可能在德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飓风,这就是蝴蝶效应。

最开始听说这个理论时,俞绵绵想到了周薄暮。她想:他的皱眉,他眼角的笑意,他所有的情绪都会被她无限放大,这才是她逃不开的蝴蝶效应。

周薄暮冷漠地转身而走,她的情绪就足以跌入谷底。

一直到六月中旬,她认真上课,早出晚归,让自己忙起来。李小疯跟男朋友正在热恋期,电话短信聊得火热,是没什么工夫管她的,但即便是这样,也意识到了她的不正常。

俞绵绵破天荒第一次拒绝了吐槽。她不想说话,只想躲开周薄暮,还有与周薄暮有关的一切。可是,她发现哪里都有周薄暮的消息,他创办的BN设计是本市建筑行业中的翘楚,室友们叽叽喳喳地争破脑袋想去实习;他的作品拿了国际大奖,在欣赏课上被老师几次拿来举例;她偷溜出教室,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发呆,可走廊上偏偏也挂着周薄暮几年前的绘图作业。

她要疯了!

俞绵绵跑出教学楼,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在公告栏前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大幅的海报,标题是“建筑与灵魂——周薄暮C大演讲”,时间就在暑假前。

海报上有半幅配图,那是一个男人的侧面剪影,轮廓棱角分明,只要一眼,俞绵绵就能认出来,这是周薄暮的侧脸。

她再也挪不动脚步了,站在公告栏前失神地盯着海报看。

这些日子的失落与懊悔一齐涌上心头。俞绵绵心底很酸,想起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从不敢这样看他,就更酸了。

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人呢?

俞绵绵揪紧衣角,心底如同被投下一颗石子,一股叫作难过的情绪,一圈一圈地漾开。

一滴雨水冰冷地砸在了剪影上,俞绵绵皱眉,擦掉额头上的雨珠,偷偷地看了周围一眼。气氛一下子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从煽情直接变成诡异——最后,俞绵绵麻溜儿地扯下了海报,准备撒腿开跑,却感觉背后有股凉飕飕的寒气,跟箭一样,笔直地射了过来。

这样熟悉的冰山气场……

俞绵绵迟疑地转身,下一秒便呆若木鸡。

周薄暮坐在线条凌厉的牧马人驾驶位上,薄唇紧抿,面无表情。雨水从半开的车窗外飞溅到他脸庞上,几簇黑发濡湿了,为他英挺的五官平添一抹性感。

然而,这样好看的人,眼角眉梢却无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在干什么?”他嘴角一勾,不急不缓地问。

俞绵绵惊得后退一步,将揭下来的海报慌张地藏在身后,顾左右而言他?:“学……学长!真巧,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看你都淋湿了,快回家洗澡吧,赶紧的!”她自顾自地点头,“今天很高兴见到你,那我先走了!”

周薄暮因为她的后退不由得皱眉:“我不高兴。”接着,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我找你。”

嗯……嗯?

她还处在惊讶中没回过神来,周薄暮已经将副驾驶位置的门打开,手指按在方向盘上,目光淡淡地移开:“上车。”

“可是……”

僵持十几秒,后面的汽车发出一声尖锐的鸣笛,本就不宽敞的校园林荫路被牧马人堵了个结实,越来越多的车挤了进来,接二连三的喇叭声吵得她心烦意乱。

关键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罪魁祸首,一个劲儿地狠瞪她。而周薄暮,扬了扬眉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俞绵绵,整条路上的人,都在等你上车。”

话音刚落,身后的小轿车司机应景地叫出声来:“谁啊你!小两口吵架别搁大马路上啊!”

俞绵绵脸蛋一热,周薄暮却是一副丝毫不介意被误会的样子,淡淡地说:“我觉得你没时间考虑了。”

俞绵绵第一次觉得学长很腹黑!比那秦小唐还黑!她生气地跺了一脚,手忙脚乱地爬上副驾驶座。动作迅速,临进门还撞了下额头,她疼得龇牙咧嘴,有好几十秒头都晕乎乎的。

周薄暮没有急着发车,而是将大手伸了过来。俞绵绵眯起眼睛,心跳陡然加快,他……是想摸一摸她的额头吗?

少女的期待像盛夏的云,轻飘飘的,又美好无瑕。她已经想好了,将脑袋低一点儿,露出害羞又惊喜的表情。可是,周薄暮的手却擦过她的额角,将她怀里卷着的海报抢了过来,揉成团,精准地扔向窗外的垃圾桶。

“那是我的!”她猛地坐直,不可置信地惊呼。

周薄暮发动引擎,嘴角弯了弯,不置可否。

他冷淡的反应直接刺激到了俞绵绵,他总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就来撩拨她,不高兴的时候掉头就走,一句话也不让人说完。什么我找你有事儿?两个根本没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众男神,一个随时会病发的草根少女,他能有什么事找她?

“我说了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扔了?!停车!”她委屈极了,敲着座椅气呼呼地开口,“周薄暮!你给我停车!”

周薄暮?他转过头,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车真的停了下来,红灯六十秒。

车厢里一片死寂,俞绵绵在他森森然的目光下浑身发毛,胸腔里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他始终没有说话。

俞绵绵的气势正在减弱,望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想起刚对着他的海报时的想法。

刚刚还说不敢这样看着他呢,现在……俞绵绵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原本紧张静谧的气氛,陡然变成了粉红色,哪还记得什么鬼质问啊!

这家伙眉毛很浓,眼睛很亮,鼻梁很挺……怎么看怎么顺眼,俞绵绵傻乎乎地笑了笑,脸蛋都开始发热了。

忽然,对面的人嘴角扬起一个浅笑,客客气气地提醒她,对峙失败。

俞绵绵陡然惊醒。她跟周薄暮本来就不在一个段位上,只是没想到,自己输得这样毫无防备啊。

左右是下不了台,她愤愤地抠车门,“咔”一声,车门被打开,俞绵绵的脚尖还来不及落地,腰上蓦然一紧,被人稳稳地拽了回去,跌进一个紧实的怀抱里。

被撞得头晕目眩、后肩酸痛,俞绵绵低呼一声,猛地回过头去,周薄暮的脸在距离她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微凉的呼吸直直地喷在她的脸蛋上,一阵阵地发痒。她腾不出手来,脑门儿一热,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俞绵绵跟言情小说里描绘的一样,浑身酥软了。

温度是真实的,触感也是真实的,俞绵绵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响,这不是梦!她浑身热血奔涌,脸蛋霎时充血到发烫:“我我我……”

“是我的。”

“啊?”谁是谁的?有必要解释清楚一下啊!学长!

周薄暮稳住呼吸,淡淡地瞥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活动是BN设计公司策划的,样式是工作人员设计的,海报是我下属张贴的,而海报上的剪影……是我。”他侧眉看她,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BN设计是我的,所以,严格来说,那张海报,也是我的。”

“……”

被有理有据地反驳,一秒之内,俞绵绵的底气泄了个精光。总不能说,这东西是我偷的,所以该归我吧?

她简直要抓狂了!今天下午好混乱!不是,哪里是今天下午,见到周薄暮的每时每刻她的心都很混乱!

俞绵绵猛地想起就在几分钟前,她才是生气的那一方,还……气势汹汹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周……薄暮。”

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重音刻意放在后两个字上——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她不只是他的学妹,不只是关系平平的路人甲,她直呼他的名字,有点甜蜜,又有点暧昧。

俞绵绵又走神了,周薄暮的视线落在她的额头上,是上车时被撞到的地方,有点红。他的手伸过去,却强迫自己转了个弯,指在她的衣服上:“这里,弄脏了。”

他收回目光,将车门带上。

俞绵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衣服上染了一团黑渍,是刚刚蹭到海报上弄的吗?他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海报丢掉?不是因为想逗她?也不是因为恶趣味?

俞绵绵疑惑地盯着他,莫名其妙地想起刚刚在他脸上蹭的那一下,触感真的……很不错呀!

她脸颊发热,以手作扇扇了扇丝毫没有好转,于是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功课?天气?还是建筑?有了!

“学长,那个……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

周薄暮“嗯”了一声,从挡风玻璃前抽出一张纸,直接放在她跟前,道:“看看。”

现在是什么戏码?俞绵绵脑筋转了转,契约情人吗?

男主角是有感情洁癖的大众情人,为了避免女配角们的穷追猛打,不惜重金聘用一个挡箭牌,借此保持高冷的男神范,亮点是不管怎么样,男主角都会爱上挡箭牌女主角,从此沉迷到不可自拔。

光是想想就飘飘然!

俞绵绵傻笑着接过来,在空中扬了扬:“呵呵,这是什么啊?”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这不是普通纸张,更不是什么契约……而是一封信,一封拆过的信。

信封上的笔迹认真,看起来很熟悉,收件人那一栏简简单单的“周薄暮”三个字就能让她的脸色迅速变苍白。

“情书。”周薄暮大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言简意赅地开口。

不是什么卡片,更不是契约,是她写给他的情书。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所以我拆开看了。嗯,文笔很烂,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也几乎没有,字还很不好看……不过我看完了。”

俞绵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分明就是几天前她跑到苍澜山上拿走的信啊!

当时信箱明明空了,现在他手里怎么会还有一封?

要死了!她发颤的手几次在空中停住,瞠目结舌的样子让周薄暮的心情愉快起来。

俞绵绵感觉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般喘不过气,立马就想学他的样子将信扔向窗外,可是刚伸出手信就被他抢了过去,“咔”的一声关在了储物盒里。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这个真的是我的!”

“是吗?”周薄暮挑了挑眉,“收件人写的我的名字,出现在我家的信箱里,是我带过来的……并且没有署名,所以是我的。”

没有署名?对,没有署名!她居然忘记了!

俞绵绵的眼睛亮了亮,动了动嘴角,周薄暮已然笑起来:“本来不知道是谁写的,现在确定了,嗯,我找你就是这事。”

轰——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砸到了脚上。

苍天啊,一道雷劈死她吧,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有谁比她做得更棒?

俞绵绵心如死灰地倒在真皮座椅里,让车厢里结冰吧,最好能把她冻成冰块,就不用一心想挖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车厢里没有结冰,但是菜结冰了。

新鲜到滴水的刺身摆在一团冰块上,盘子下是一片缭绕的冷气,怎么看怎么可口。俞绵绵眼巴巴地看着,很想一口吞掉其中最大的一块,当然,如果不是周薄暮坐她对面的话。

然而,她只是抿唇,动作优雅地动了动筷子。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应该装作没胃口。正常的妹子都是这样的,和男神吃饭的时候,特别是刚刚还经历了一连串比爆炸还猛烈的打击,应该食不知味才对。

俞绵绵挥舞着筷子,几秒钟后终于收住,强迫自己放了下来:“我没胃口。”

周薄暮无所谓地点头,夹了几块放在她的盘子里:“不像。”

“什么不像?”

“没胃口的样子,装得很不像。”

俞绵绵被口水呛到了:“我,我没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带着卷翘的尾音,周薄暮听后挑了一下眉毛。俞绵绵小幅度地动了动嘴唇,“学长,你怎么知道的?”

他将寿司推到她面前,不急不缓地撤回手:“眼神。”

俞绵绵想照照自己的眼神,刚举起手机就被他推了开。她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看,周薄暮缓缓地凑近,低声道:“你眼神里的喜欢——非常好认。”

他淡定地移开目光:“比如说,现在。”

“啪——”她手一松,手机顺利地落入他手心里,周薄暮划了划屏幕,镇定地接通电话:“嗯,手机保护得很好。”

俞绵绵脑门儿上都开始冒冷汗了:“学学学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那封情书真的……不!”她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不是情书,那封信……真的是个意外!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周薄暮点头,“所以,你在否认你喜欢我?”

俞绵绵哑口无言,没底气地转移话题:“那学长,你能不能把信……还给我?”

周薄暮抬头与她对视,嘴角绽放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看得俞绵绵心底冒出一个接着一个的粉红色泡泡。

“不行,学妹。”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了过来,俞绵绵心头一凉。她撇着嘴角吃生鱼片,一块接着一块,气呼呼地想要消灭完整盘,看了眼他淡定自若的脸色,她犹豫着要不要分他吃一点。周薄暮与她对视一眼,淡淡地说:“不用。”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关键是,他还知道多少她的小九九啊!

俞绵绵正处在惊讶状态中,周薄暮接着说:“我不怎么喜欢吃生的。”

“那你还……”还来吃日本料理?满桌子都是生的好吗?怪不得他只动了几筷子,难道是知道她喜欢?俞绵绵心头一酥,“学长……”

周薄暮淡定自若地指了指她身后。俞绵绵一连回头几次,视线终于聚焦在窗外:“啊!学长设计的大楼!”

夜色如墨,远方高楼伫立,在灯光照耀下璀璨却孤独。

他的所有作品都是如此孤高,一如他的生活,缥缈而寒冷,高高在上,不会出任何一丝差错。

可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周薄暮在迷蒙的夜色中看了她一眼,俞绵绵的目光里有崇拜,有惊喜,更多的是感动。好像她仰望的不是一座冰冷的建筑,而是……他本人。

周薄暮轻微地咳了一声,接着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三文鱼刺身,还要吗?”

“不要,”俞绵绵咬唇,把刺身盘推远了些,笃定地摇头,“学长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他有一瞬的恍惚,而后轻轻勾起嘴角。

谁说生活必须按部就班?处处有差池,步步有惊喜,似乎还不错?

“Evan?”

两人刚从包厢里走出来,回过头,视线同时落在走廊上的女人身上。

“顾心?”周薄暮有些惊讶。

俞绵绵的心跳了跳,摸了摸手机上镂刻的字母:Evan。早猜到是学长的英文名,可是她居然是从别的女人口中听来的!

俞绵绵打量着这个叫顾心的女人:宝蓝色雪纺套裙,醒目又出挑的颜色,搭配着盘起的长发,衬得整个人干练极了,漂亮极了。

两人握手交谈,明显是同行,聊的几句都是建筑,法国的高楼,挪威的别墅,墨西哥的铁塔,言语间无一不是合作伙伴的默契。

俞绵绵呼吸顿了顿,她发现,一束灯光下,面前的男女显得亲密又登对。

这才是周薄暮身边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吧?俞绵绵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帆布鞋,揪了揪自己小T恤的衣摆。

“你好,顾心,一片冰心的心。”

俞绵绵望着伸来的手,愣愣地握上去:“俞绵绵,姓俞的俞,软绵绵的软。”她怔了怔,“不是!软绵绵的绵,嗯,对,就是这样。”她有些懊恼,一个女神,一个女神经,高下立显,她第一局就输得惨烈。

周薄暮对这种状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顾心淡淡地笑了,凝视她的视线礼貌地停在下颌骨,眼底的一丝光彩聪慧又……熟悉。

以至于俞绵绵在回家的路上,都难以忘记。这实在是莫名其妙!她确定,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气场……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俞绵绵试探地问:“学长,顾小姐是你的……好朋友?”

“是学妹。”

俞绵绵一怔,周薄暮淡漠地答:“她刚回国,下周会去BN设计报到,准确地说,她是设计部新来的建筑设计师。”

周薄暮话少,提起顾心却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俞绵绵在心底一一总结了:意大利华裔,建筑界有灵气的设计新秀,关键是,她还是周薄暮的同门师妹,漂亮得体,聪明却不骄矜,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俞绵绵垂下眼睑,她好像能理解,什么叫作天差地别了。

这大概就是她漫长的暗恋,始终不敢宣之于口的原因。因为对方是周薄暮,金光闪闪的周薄暮,她看到他的每一眼,都会觉得配不上他。

俞绵绵咬了咬嘴唇,在下车前鼓起勇气开口:“学长,我写的信,对你造成困扰了吗?”

“嗯。”他想起在苍澜山上失眠的那一夜,皱眉,坦诚地点头。

“……”俞绵绵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这也太直接了吧?她作为女孩子都这样沮丧地拉下脸了,却依旧得到这样打脸的回答,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内心在不断吐槽,但是俞绵绵很明白,这就是周薄暮,无论是对待专业还是感情,都是这样直截了当,或者说——冷漠。

俞绵绵揉了揉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说道:“好了啦,我随便问问的,反正明天就忘记啦,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迅速地溜下车。

“很困扰,让我睡不着。”

周薄暮轻蹙眉梢,整个人看起来认真而烦恼。

俞绵绵一怔,脑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我这么忙,还要被你打扰”的抓狂咆哮风;另一个是“你的信让我辗转难眠,午夜梦回怅然若失”的忧郁气质风。俞绵绵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想,于是站在车门前望着他,微张着嘴巴等下文的表情,真的是有点傻。

周薄暮嘴角一勾,话锋一转:“不必沮丧。”

“嗯嗯?”

“顾心学业好,聪明,处事得体,这是她的优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不用跟她比。”他手指自然地落在方向盘上,低声道,“即使比,也不用沮丧。”

听了前半句,俞绵绵表情失落,到后半句,猛地抬起头来,眼底闪动着丝丝光亮:“学长,你是认真的吗?”

周薄暮抬起头:“嗯。”

“那我的优点是什么?”俞绵绵双手扒在车窗上,竖起耳朵认真地等着答案,乖巧的样子像苍澜山上看门的Siley。

周薄暮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笑:“傻。”

“……”俞绵绵很无语,但是,她却发现,周薄暮笑得很好看,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温暖又动人。心中一丝被逗弄的郁闷一扫而空,俞绵绵呼出一口气,傻有什么不好呢?傻人有傻福呢!

她在心底安慰自个儿一遍,甜甜地扬起一张笑脸:“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就当表扬啦!学长的话证明我以后会福气满满的!”

周薄暮凝视着她,俞绵绵扬扬手:“那我先走啦!学长再见,开车小心哦!”

夜色有些凉,皎洁的月光透过香樟树照在少女身上,周薄暮看着她一扬一扬的马尾辫,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

他垂下手,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地叫住了她:“俞绵绵。”

俞绵绵急刹车,一个旋身:“嗯?怎么啦?”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扬起下巴,故作轻松地开口:“可以。”

什么?俞绵绵呆了三秒,抓了抓脑袋。

周薄暮呼出一口气:“俞绵绵,你可以喜欢我。”

“砰——”天边一株烟花炸开,墨色的云层染上一抹金光,与此同时,俞绵绵本就有些糊涂的脑袋里,也被烟花炸得一团乱,脚下却一点都没耽搁,大步跑到他车窗前,踮起脚问:“学长,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他皱眉,语气里透露着些许焦虑与不安。

“不是!”她有些着急,“你这是不是同意我的表白了?不对啊,我还没有跟你表白!难道是你向我表白?”她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也不对,你从没说过你喜欢我……”

“那你呢?”周薄暮有些不安,凝眉问,“你对我的喜欢,有多少?”

“我……我从很久以前,就非常……”

“哦,好。”

这是什么回答?

俞绵绵脸蛋发红,手心冒汗:“学长……”

“既然到了‘非常’的地步,那……暑假前的建筑讲座,正在招募学生代表参与演讲主持人,你会参加的,是吧?”

“学生代表?演讲主持人?”俞绵绵语塞,这跟她喜欢他有必然关系吗?她急忙道,“不是,我听说会有好多外国专家参加,要英文发言吧?我这种……”

“俞绵绵,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说完,某学长傲娇地升上了车窗。

拉风的牧马人终于开走了,俞绵绵一口气跑回寝室,脑袋一下一下地撞在书桌上,艰难地整理学长的思路,五分钟以后,脑袋依然打结。

果然,学霸的脑洞,好难理解啊!

不过,她好像能肯定一点:学长他似乎……并不厌烦她的喜欢?

俞绵绵捧着滚烫的脸蛋,傻乎乎地笑了两声,激动地拍了两下桌子,手心泛红也毫不在乎。

“哟!”李小疯刚推开寝室门,就惊叫道,“俞绵绵,你拍鬼片啊,大晚上笑得这么惊悚!”

俞绵绵怀着幸福的心情敲了敲桌子:“我还没审你呢,李小疯同学,你这些天对着手机傻乐,以为我没看见呢?说,这么晚和小男朋友到哪儿拉小手去了?”

“不得了啊!”李小疯跳坐到书桌上,“前些天还因为周薄暮耷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人气,现在活过来了?”她拍了拍俞绵绵的肩膀,眉飞色舞地道,“怎么着,是不是从良了,改投秦唐的温柔怀抱啦?”

俞绵绵嘴角一抽,她怎么交了一个“从良”和“弃暗投明”都分不清的朋友呢?真是匪夷所思呀。怪不得学长会说她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不假——想起周薄暮,俞绵绵的心都跟着软了一软,埋着脑袋娇羞地笑:“胡说什么呢你!”

李小疯口里的棒棒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望着她羞涩的表情,吓得差点没从桌上摔下来。她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被俞绵绵一掌拍开了。

“这么说,不是秦唐?”李小疯讪讪地缩回手,心疼起才舔了一口的棒棒糖。

这哪儿跟哪儿啊?俞绵绵懒得理她,望着钉在书柜上的简报出神:那是洛城年度峰会上建筑师们的合影,周薄暮站在人群中央,淡漠的神情,不容忽视的气场,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俞绵绵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周薄暮的脸上:“我喜欢的是这个人,冰山,臭脸,傲娇,喜欢了整整七年呀。”她看了李小疯一眼,神色认真极了,“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的,遇到的男生不管怎么划分,也只能分成两种样子。”

“哪两种?”李小疯好奇地问。

“周薄暮,和不像周薄暮的样子。”这是真话。俞绵绵是双子座,有心大的一面,却也有敏感的一面,这个星座被无数网友吐槽花心多情,只有俞绵绵知道,那一点也不可信。哪有花心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执着地喜欢同一个人呢?只有一个理由,那个人在她心中胜过其他所有人。

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是有所分类的?:一类男人是周薄暮;另外一类,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俞绵绵说完哼着歌去洗漱了。李小疯的目光停留在简报上,好久之后才望了望满嘴牙膏沫的俞绵绵:“那个……”

“嗯?”俞绵绵叼着牙刷,从玻璃隔断后伸出脑袋。

“你刚说的两种样子,秦唐属于哪种?”

俞绵绵刷牙的手顿了顿。

自然,他哪种都不是。

秦唐是比周薄暮更早出现的人,遇见了她所有光彩的时刻,也经历了她不怎么圆满的青春。她在他面前是白纸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几个字,戳了几个点,他都一清二楚。

俞绵绵甚至想,如果没有秦唐,她可能已经被“那边”逼得死掉了,哪能继续念书,哪还有什么后来?

“秦唐就是秦唐,他是例外。”俞绵绵吐掉泡沫,用力地刷了刷牙齿。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喜欢……”

自来水哗啦哗啦地响,最后的几个字幽幽地传了过来,俞绵绵一怔,随手将水量调到最大:“我听不见,刷牙呢……”

怎么可能呢?

那是秦唐啊,怎么可能会对她心动?

俞绵绵觉得滑稽。

不可能的猜测,她不想回答,甚至不愿意听见。

李小疯的话在她脑海里转了一遭。几天之后,俞绵绵简直想把李小疯拉来看看现场,如果这都算喜欢,那世上可能真没爱情这回事了。

那时的俞绵绵正趴在秦唐他们家的围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颤巍巍地思量怎么落地才能将疼痛降到最低。

而秦小唐那家伙,抱肩站在花园里,冷笑着观赏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非但不来帮忙,还冷嘲热讽地与她杠上了:“有胆子翻墙,没胆子下地,俞绵绵你就这点出息?”

“秦小唐,你以为我想翻墙啊,你快想想法子啊!再看笑话,小心等我下去揍你!”

说来造孽,天地良心,她也知道翻墙是歪招,可是,谁让他电话不接,敲门也没人应,她只是想爬上墙头看看这家伙在不在,谁能想到啊,上墙容易下墙难!

“呵,”他嘲讽地勾起嘴角,“下来再说。”

“我,我找你有正经事,不是来玩的,快把我弄下去!”俞绵绵撇了撇嘴巴。她说的是大实话,周薄暮交给她的难题根本没法子解决,什么演讲、什么学生代表,建筑学院里除了她就没人报名。主办方用两轮测试来选拔学生代表,英文介绍、根底抽查就算了,关键是还有一场自由演讲,要知道上学期,她可是经过摸爬滚打千辛万苦才过的四级,自由演讲怎么着也得专业八级的水平吧?

俞绵绵思来想去一整个晚上:一个学霸留下的难题,理所当然要另一个学霸来解决!所以……她屁颠屁颠地跑来求秦唐相助了。

她简单地说清楚来意,秦唐的脸色更黑了:“关我什么事?”他冷冷一笑,“我管你来干吗的,蹲在墙头给我好好反省!”

秦唐愤怒地瞪着她,十来分钟前,他睡眼惺忪地瞥了眼窗外,见到一个像极了俞绵绵的人影趴在墙头上,他拍了拍脸颊定睛一看,简直被这姑奶奶吓得魂飞魄散。

昨天他熬夜开导一个病号,睡过了头,这姑奶奶居然上演“翻墙记”?!

想起这些,秦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原本不就是打算跳下来?!跳,使劲跳,最好摔残,省得我动手。”

“秦小唐!看样子,你真不打算管我了……”俞绵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可怜巴巴地喊了喊,“那你给我等着。”

秦唐眼眸眯了眯,拳头捏紧:“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俞绵绵眼一闭、牙一咬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秦唐眼前光一闪,来不及想就冲了上去,将人接在怀里,心尖都跟着颤了一颤。

一片“嗷嗷”叫中,两人滚作一团,尘土飞扬。

“俞、绵、绵!”

“啊……痛!”

秦唐手一抖,皱眉忍住后背的疼痛,连忙坐起身查看她腿上的伤口:膝盖擦到地板,骨头没事,还好只是皮外伤。

“谁让你跳下来的!”秦唐怒吼。

俞绵绵吓了一跳:“明明就是你要我跳的!”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凶什么凶!我不找你了!我要回学校!”说完,俞绵绵推开身前的人,单脚往门口蹦。

她刚一动,扯到膝盖上的伤,“嘶”地吸了口凉气。秦唐脸色一沉,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人横抱起。

“神经病,你放开我!秦唐!我要跟你绝交!你见死不救……你……”

“闭嘴!”他低吼。

严肃的语气,认真的神情,俞绵绵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还是平常跟她嬉皮笑脸的那个秦小唐吗?他凭什么凶她?!他以前从不这样的!

她越想越委屈,埋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一颗泪珠碎在他手臂上,秦唐一怔,语气软下来:“别哭了。”

“……”

他将她放在床上,找来药给她清洗。俞绵绵还在哽咽,秦唐握着棉签的手蓦地停了下来,指腹温柔地滑过她的脸庞:“别哭了。”

“不许欺负我!”她擦了擦眼泪,气呼呼地说。

“好。”

“不许凶我!”

“好。”

俞绵绵眼底的光彩亮了亮,得寸进尺:“还有,刚刚说的英文演讲,你要帮我!”

秦唐眼神一暗,将棉签折断扔进垃圾桶里,语气冷了下来:“看心情。”

“什么叫看心情?!”俞绵绵往他后背踹上一脚,“周薄暮存心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偏不,我就是要练好英文,看我不吓死他!”

她语气坚定,过了好久才发现秦唐背对着她,蜷着身子安静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秦小唐,你怎么啦?”她恍然大悟,低低地叫出声来,“你背上受伤了吗?给我看看!”说完就要去掀他的上衣。

她刚碰到T恤柔软的材质,手指就被他按住,秦唐将痛意压下,调皮地笑了笑:“这么关心我?”

俞绵绵手指一顿:“喂,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啊?”

她想掀他的衣服,手指却一直被他按住:“不要关心我……不要对我好。”他弯腰俯下身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挺拔的鼻子擦过她莹润的鼻尖,“尤其是,不要在流泪的时候,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房间里一片寂然,周遭落针可闻。他目光犹如深海,让她在顷刻间迷惘到不知方向。

李小疯带着试探口气的疑问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水龙头潺潺的流水声,昨夜牙膏沫的清新香气,都让她变得慌乱。可是,就在此时,秦唐眼底笑意闪过,不急不缓地与她拉开了距离:“没受伤,逗你玩而已,本少爷身娇肉贵,怎么能给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看。”

秦唐别扭地冷哼一声走了,俞绵绵在他柔软的大床上滚了滚,忽然坐了起来,单脚往客厅里跳。别墅很是空旷,俞绵绵听到走廊尽头有点动静,悄悄地挪了过去,透过虚掩的雕花大门,看见秦唐***着上身,皱着眉在处理背后的伤口。

伤势不算严重,但是很显然,他不愿意让她看到。

为什么?不喜欢示弱,还是,不喜欢在她面前示弱?

俞绵绵心一沉,不敢深想,飞速地跳回卧房,掏出手机,仓皇地在屏幕上点了点,关闭,解锁,关闭,再解锁,反复三次才缓过神来,拨通了李小疯的号码:“小疯子,我……我在秦小唐家里,那,那个……”

“你结巴什么啊!有进展了吗?是接吻了,还是推倒呀?厉害啊……”

“没有!没有!”俞绵绵立正站好,紧张得连连摆手,后来才想起她根本就看不到,无力地在墙壁上蹭了蹭,“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觉得秦小唐喜欢我?”

她没听到答案,走廊里传来关门的响声和秦唐隐约的咳嗽声。俞绵绵连忙把电话掐断,屏住呼吸,等到声音小了,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朝门口跳去。

刚转身,猛地撞到一个黑影,俞绵绵鼻尖一痛,再回过神来腰身已经被紧紧揽住。

小说《小情劫》 第三章——糟糕,被诱惑了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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