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来报修羽求见时，我正掐着霖铃仙子的脖颈。
「你可知，私降甘霖是重罪？」
她一面哭，一面不停地告饶：
「求神君饶恕！求神君饶恕！只是小仙见此地百姓着实可怜，酷暑连年，颗粒无收，尸横遍野……
这才.……]
我轻柔地打断了她：
「他们不供香火，更不建庙拜神，天帝令任由其自生自灭，怎么，倒轮得到你一个百年小妖置
喙？」
清冷空灵的声音在整座无相殿回荡。
所有仙娥仙侍尽皆跪地，无人敢多说半句。
毕竟我是仅次于天帝的丹姝神君。
[此事不会牵连你的族人。谢恩吧。」
我仍是温柔地说，漫不经心地拢紧五指。
霖铃仙子清秀的五言刹那间痛苦无比地拧成一团，细若流萤的光辉丝丝缕缕萦绕在指尖。
最终，仙身俱灭，化作仙草。
枯萎了。
[那些个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如何还能供奉神仙？」
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我这才好整以暇地抬首。
面前的男人身穿布衣，洗得发白。
随便挽了个道髻，用也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竹筷插着。
除了那张极端正俊逸的脸之外一无是处。
「贫道修羽，见过丹姝神君。」
我听过这个人，各大仙修门派嗤之以鼻的臭道士。
传闻他天赋异禀，三岁吟诗，六岁入道，九岁时被上清观掌门纳为亲传弟子，十六岁一剑斩蛟龙，
声震三界。
然后，十七岁那年，他忽然杀了自己师父，偷了秘籍，叛出师门。
自此声名狼藉。
我倒觉得，一个人在巅峰之际自毁前程颇为有趣。
遂微笑问他：「你的大名在外，不必整述。何故来见我？
他欠身，不卑不亢：
[想问神君借一缕灵魄。]
「做什么用呢？]
西南方有魔童降世。若不除，恐怕百姓命丧，天下大乱。]
我垂了如蝶翼的眼睫，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殷红，嘴角溢出堪为慈悲的笑意：
[凡人性命，于我何干？]
修羽凝视着我。
许久，他说：
[百年了，你果然什么都不再记得。」
眼中似乎有怜悯。
我心生不悦。
云袖一挥，他便被金光逼跪在地。
「什么意思？」
[丹姝，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吗？」
「你没有凡人的记忆。从你记事起，便是丹姝神君，可是之前呢？你有亲眷故友，你有敌人或爱人
吗？」
他拭去唇边点点血迹。
生生挨我一掌，这人的修为倒是不低。
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才更疯狂。
他双掌平推，口中清喝：「四盘和合，虚空化境。]
在我与他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踏碎涟漪朝我走来。
「此刻镜中只有你我二人。」
[那又如何？]
「你对过往，分毫不想知道？」
「若此刻已得圆满，又何必知道？]我仍旧四平八稳，嘴角带出些微冷嘲的笑意，「毕竟我不是阁
下，能被几大仙修门派刻在罪碑上。」
他面容微微苍白。
见他这副模样，我反倒起了些兴味：
[修羽，不如你我用这苍生，打一个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