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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只剩秦墨了

佚名2020-08-21 17:41:57

大约全家最兴高采烈的就是秦妈妈了,晚饭桌上,她一会儿极严厉地数落秦墨粗心大意,一会儿又侧头万分温柔地嘱咐我一定要小心,注意营养,宝宝前三个月最不稳当。

我与秦墨在她左右两侧,秦母的表情切换自如,全然是冰火两重天的待遇。

我把头埋在碗里默默数饭粒,要是以往,秦墨能在我面前吃瘪,我指定偷着乐,可秦母这般期待的模样,仿佛她的宝贝孙子明天就要出来了,让我始料未及,暗想若是她知道真相,不知得多失落。

隐隐的,我觉得这次的玩笑开大了!

“玩笑?你觉着这是玩笑吗?赵萌萌,我看你是闲在家里没事儿,宫斗剧看多了吧?连怀孕这种事儿都能胡诌,你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陈筱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隔着无线电波,我也能感受到她恨不得一把掐死我的怒意。

我躲在厕所里,哆哆嗦嗦地承受陈筱的愤怒。

其实我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原本秦母误会,匆匆给秦墨去了电话,我也盼着秦墨回来,便也没有吱声儿;等秦墨回来,那般小心温柔的态度,我一时贪念,觉得终于扬眉吐气可以骑在秦墨头顶,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谎是不是越来越大,不可收拾。

“陈筱,我求求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鬼迷心窍,我……我想跟秦墨结婚了!你帮帮我!”

“滚!赵萌萌,有你这样骗婚的吗?你少跟电视剧里那些臭不要脸的女人学,我说你学点儿好,成吗?”

我沉默了。

陈筱仿佛也察觉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有很长一段时间,电话里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萌萌,你听我说,这种谎咱们不能撒。秦墨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你做再出格的事情,他都能替你兜着,可你不能用孩子去骗他,这是男女相处的底线,你懂吗?萌萌?”

我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害怕,装潢精致的浴室,黑白分明的欧式风格,到处是冰冷的器具,我靠在寒冷的大理石上,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陈筱口中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是从我被周家赶出来开始?是从那个女人死了开始?是从我失去一切开始?还是从我全心全意依赖秦墨开始?

我看着浴镜里的自己,突然陌生得有些不认识。

“萌萌……赵萌萌,你怎么了?你说话!”

“陈筱……我……我害怕……”

镜子里的女人忽然开始哭起来,麻木的,双眼红肿的。然而我自己无知无觉,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我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声音,颤抖而瑟缩,像是我的,又不像是我的。

陈筱,我害怕。我害怕真的惹你生气,你再也不理我了;我害怕所有人的目光,她们都看不起我,认为我是被秦墨包养的不要脸的女人;我害怕秦妈妈知道真相,对我失望;我更害怕秦墨真的离开我……

“别怕啊,萌萌,你乖,没事儿,别怕,有我在呢!咱不怕!”陈筱特别耐心地开始哄我,声音又低沉又温柔,宛如天籁。

我渐渐恢复力气,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那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我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开口对陈筱说:“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跟秦墨解释,我压根儿没怀孕,就是想试探他到底想不想娶我来着。对不起啊,陈筱,还差点儿把你拖下水了。我只是……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老是胡思乱想,下次肯定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声音软软蠕蠕的,带了一点鼻音。

陈筱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道:“你别添乱了,这事儿你解释不清楚,甭解释了,明儿咱们见面再说!”

可我已经想好不能一错再错,挂完电话,走到秦墨的房门口,颇有几分狼牙山五壮士当年的壮烈。

我试探着敲了敲房门。

“进来。”秦墨的声音从内里传来,稍显疲惫。

我这才想起秦墨连夜飞回,连时差都来不及倒便被秦母拉着教育了一通,不知道已经熬了多久,顿时觉得愧疚,万分懊恼,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任秦母误会我怀孕了?而秦墨若是此刻知道真相,不定得发多大脾气。

我咬着手指推门进去。秦墨见是我,漆黑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他半撑着身体拍了拍大床的空处,睡衣的领口开得稍低,露出一截健硕的胸肌,我便如小狗闻到骨头般自觉地屁颠屁颠儿滚了过去。

天地可鉴,这实在是下意识的动作,秦墨这厮嫌我睡相不好,几乎不与我同房,每回办完事儿都不嫌费力,把我扔回我自个儿的屋子,我再张牙舞爪地缠他都没用。

陈筱还因此讽刺过我,觉着我跟古代妃子有得一拼,伺候完了还得被人抬回去,而秦墨就是那个万恶旧社会的土皇帝,且身兼数职,连太监的活儿他都包了。

我也曾愤愤不平地***过,结果便是秦墨录了一整晚我的睡相,我也不知道我梦里居然敢胆大包天地将秦墨的脸当自行车蹬,那情景岂止是“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于是彻底歇了心思,不敢再争论。

当然,也偶尔有那么几个刮风打雷的特殊日子,我若稍微装得可怜一点,秦墨也愿意大发慈悲地收留我。

我不知道今日算不算特殊,但秦墨一整天都可以称得上温柔,尽管此刻我内心天人交战如同揣了十万只小鹿在心头乱撞,思考着该怎么向秦墨交待,但也丝毫不妨碍我突然见色起意,很自觉地滚入秦墨怀里,忍不住戳了戳面前的胸肌。

秦墨哭笑不得地拦住我作恶的手指,他啄了我一口,在灯光下仔细看我。他有轻微近视,此刻离得近,很快瞧见我稍显红肿的双眼:“怎么哭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可见男色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方才一个如此身心健康的姑娘也差点因为精虫上脑而耽误正事,好在秦墨大约以为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没有乱来,而我此刻也想不了这么多,只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应该怎样扮可怜,好让秦墨待会儿不至于大发雷霆地将我扔出去。

“我害怕……”我小声地说,半真半假。

窗外夜色漆黑,四周一片寂静,透过微亮的月光可以瞅见秦墨窗口的那棵梧桐。已是深秋,梧桐叶只剩了几片孤零零地挂在枝头。

我想起小时候,我实在不是那种矜持的姑娘,秦墨窗口的这棵树不知道被我攀爬了多少回,有时候是找秦墨代做作业;有时候是逃离家里老爷子的魔爪;有时候是霸道地拉着秦墨陪我出去玩;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单纯地想待在秦墨身边,跟他听一样的音乐。

那个时候我意气风发,何曾有过害怕。

秦墨想的“害怕”与我的“害怕”大约是两个方向,沉默了一下,我听见他难得有些犹豫的声音,说:“萌萌,你有没有想过,你还这么年轻,也许……也许……”

我睁大了眼睛瞅着秦墨,在等他把那个“也许”说出来。

可能女人天生有一种直觉,我直觉地觉得秦墨的“也许”并不是什么好话。但秦墨到底没有将话说完,这其实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我那时心里有鬼,眼珠子转了转,居然莫名其妙地将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向:“也许我可以不考研吗?”

我发誓,我真的看见秦墨脑门上的一团黑线来着。

然后他可能也顾及到我如今是两个人,没有如往常一般当场拒绝,居然很有耐心地问我为什么。

我的逻辑是如果待会儿我乖乖招认,注定要承受秦墨的怒火,那在此之前我很有必要提前讨点福利,否则我折腾这样一大圈,最后凄凄惨惨,委实不大划算。

我便极认真地掰着手指跟他分析:“你瞅瞅我是读书的料吗?我就老实告诉你得了,就大学能毕业,那论文都不是我自己写的!你还让我考研?天天背政治、写申论,你就是花再多的钱,请再好的老师也是白费力气,不如给我买个包,至少还能听到点声响!”

我一时嘴快,居然直抒胸臆,把那点儿小心思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压根儿没留意面前秦墨的脸色越来越黑,额头青筋隐隐可见。

“这么说在你眼里,给你请的助考教授还不如你的一个包了?”秦墨眯着眼睛,很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吞了吞口水。

“毕业论文还不是自己写的?”秦墨丝毫不放过我,越靠越近。

“那还不是你威逼利诱,要是不能毕业,你就停我的卡,我那也是被逼无奈!”我垂死挣扎,说完见秦墨脸色更差,立刻怂了,捂住嘴,恨不得当场给自个儿一大嘴巴子。

秦墨气得当场便要打我屁股,可到底有所顾忌,只得恨恨戳了戳我的额头,偏偏我那会儿已经临近床沿,不知道身后早就退无可退,被他这样一戳,很没有美感地栽到床下,四仰八叉,屁股差点没摔成两半,连带着打翻了床头一大杯温水。

秦墨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我。

我气得狠狠拍开他的手,温水刚好泼在我头顶,顺着发丝流淌下来。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实在丢脸至极。我也不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很没有形象地跟秦墨哭嚎:“反正我不是考研的料,你要是再逼我,再逼我……我就,我就……”我四下张望,妄图找一个可以威胁秦墨的利器,最后突然想起肚子里揣了一个假货,于是想也没想就捂着肚子,“我就跟你儿子一块儿上吊!”

秦墨“扑哧”一声乐了。

“所以,你昨晚解释了半天,合着什么都没解释清楚,是吧?”对面陈筱环着手臂,凉飕飕地瞅着我。

“也不是……”我自知没理,也不敢看陈筱的脸,声音跟蚊子似的“至少就考研这事,我觉着秦墨以后应该不会再逼我了!”

“赵萌萌!”陈筱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神态凶恶。如果目光能杀人,我身上应该已经有无数个窟窿。

我立刻就怂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跟秦墨聊着聊着吧,就往考研那儿聊了,然后我就把那事给忘了!”我缩着脖子,很有几分可怜相。

陈筱才不怜香惜玉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别跟我装你那套,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没胆量跟秦墨承认!”

我倒在沙发上,回不了话,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陈筱气得站起来,四下走动,围着我指指点点,“成天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我捂着脸,从指缝里发声,这个时候才终于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我也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大,你不知道秦阿姨有多开心,多紧张。下午我要出门,她差点都要让管家跟着,还说以后要雇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好像我现在是什么重点保护对象似的。我说见的是你,她才没拦着,而且,她说了,过两天还得请妇产科专家,你知道她老人家在私立医院也有股份的。你说我怎么办啊?陈筱!我不过就是想跟秦墨结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闹出这一出来了……”

陈筱估计已经想不出什么词来指责此刻后悔万分的我,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包间的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跟秦墨结婚了?”末了,陈筱问了一句。

我就把那天跟她吵架后的事情说了,陈筱听我被一群“野鸡”围攻也十分愤愤不平,又知道这主意是周子聪出的,更是张口结舌:“就周子聪那个脑袋出的主意你都信?你还有没有点脑子啊?”

“可我是真心想跟秦墨结婚!虽然在你们眼里,这么年轻就跟一个男人结婚生子是很不符合你们新时代自强不息、独立女性的标准,但是对我来说,秦墨就是我的梦想,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就喜欢他一个。”我认真地跟陈筱掏出心窝子。

陈筱突然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了,默了默,她才试探着问:“你真这辈子就认定秦墨一个了?”

我下意识捏了捏脖颈间的卡地亚,那是今早秦墨走之前偷偷戴在我脖子上的,原本醒来只剩冷冰冰的床我还不大高兴,可无意间摸到这款项链我又忍不住十分惊喜、甜蜜,抱着秦墨的被子兴奋得滚了好几圈。

这条项链还是上次品牌珠宝展上无意跟秦墨提过,没想到珠宝展后碰上周嘉怡,我自然因此又跟秦墨吵了一架,未曾料到秦墨此次出差还挂在心上。

彼时,我天真地以为男人送女人珠宝便是也对她如珠如宝的意思,万万没有想到,送珠宝也有另一层含义,譬如愧疚,譬如分手,于是小鸡啄米般没有丝毫犹豫地冲陈筱点了点头。

陈筱仿佛终于死心,我看见她欲言又止,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回去,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问我:“那秦墨知道你怀孕了,是什么反应?”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大约、可能是高兴吧?反正他挺小心翼翼地,这两天也压根儿不敢吼我!”

“瞧你那点出息!”陈筱不屑,又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也没回头路走了,赶紧先下手为强,把结婚证弄到手再说。”

陈筱替我总结,为今之计,我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要么我向秦墨老老实实招认,但秦墨必定能气得顺手将我清理出秦家大门,而以我好吃懒做的性格,不一定能熬得过今年冬天,最后惨死于某条大街,她会念在曾经闺蜜一场的份上替我好好收尸;第二,要么我主动出击,把秦墨绑在床上随心所欲三天三夜,反正我当初也这么干过,把假的弄成真的,即使最后没怀上,在我被赶出秦家之前,也算折磨过秦墨了,不吃亏。

陈筱个人比较倾向于这个方法,被我狠狠捶了一拳。

最后一计,下个星期是我的生日,开个派对,当场跟秦墨求婚,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很难拒绝求婚的女人,等我将结婚证弄到手,秦墨就是跟我穿同一条裤子的人了。

孩子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第一条和第二条,想想便十分可怕以及无耻。我听完后,当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唯有最后一条看起来稍微有点可操作性,且十分符合我想同秦墨结婚的意愿。

“那秦阿姨请的妇产科专家怎么办?”

陈筱回赠我一个白眼,磨了磨手上新做的指甲,轻描淡写道:“你忘了,去年我妈为了防着我爸转移财产,已经将那间医院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转到我名下了!秦家好像只持有百分之十吧。”

我从来没觉得陈筱像此刻这般光芒万丈过,忍不住抱着她一顿狂亲:“陈筱,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陈筱故作厌恶地推开我并警告:“最后一次!下次再敢跟老娘惹这种事,用不着秦墨,老娘先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我当即点头如捣蒜,小狗似的往陈筱身上蹭,再三跟她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光这回,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万万不敢去挑战秦墨的底线。

陈筱捏了捏我的脸,表情也没看出多少喜色,不知愁些什么,只淡淡叹了一句:“傻妞。”

其实那会儿作为局外人的陈筱大约已经看出我与秦墨的悲剧,但她到底不忍心伤害我,即便违背良心,她也愿意成全我。而我如果足够仔细,就应该发现陈筱停留在我脖颈间引以为豪的礼物时,目光闪躲,很快转移开去。

那个下午,陈筱甚至不辞辛苦地带我提前去医院认了门,她的理论是即使我日后真的同秦墨结婚,唯一的用处大约也就是生殖机器了,越早生越好,赶紧回去好好调养身体。

语气颇为讽刺,然而那时的我想着不久便可同秦墨结婚,简直幸福得冒泡,如果能怀上宝宝,那实在是锦上添花,也就不太在意陈筱怒其不争的神色了。

我与陈筱筹划了好几日,甚至连生日宴会上应该穿什么样的礼服都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

陈筱的建议是我应该直接穿上婚纱,将秦墨逼至死角,退无可退,当天就去领证。

我到底不是足够矜持的姑娘,略一思索,觉得十分可行,也便大胆地去婚纱店订了一套婚纱,因为时间匆忙,没有订到最喜欢的,还有几分失落。陈筱浑不在意,安慰我等到真正婚礼的时候,她一定监督秦墨送我一套高级定制,我才稍稍释然。

我俩兴奋地筹划着生日细节,全然忘记秦家这头也有许多动作。

所以生日前一晚,秦母神神秘秘送我一套红宝石,让我今晚打扮得漂亮一点的时候,我还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今晚有什么重要的场合?宴会不是明天吗?”

秦妈妈笑得十分隐晦,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秦阿姨当初被你秦叔叔求婚的时候,一点准备都没有,丢脸极了。今晚你可得把阿姨当年的面子找回来,不能让秦墨那小子太顺利。”

我呆了呆。

这是什么信息,难道秦妈妈神通广大,提前知道我明天要跟秦墨求婚?还是……秦墨要向我求婚?

我吞了吞口水,被这个想法惊呆了,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秦妈妈见我那呆样,更加乐不可支,将我往外推:“去吧,秦墨今晚约你。我已经吩咐老张送你去,打扮得漂亮点,我们萌萌今晚一定是最美的公主!”

秦墨有可能向我求婚的信息在脑子里像原子弹一样爆炸开,我觉得我连走路都是飘的,只好回房间打电话给陈筱求助。陈筱比我淡定多了,听完秦母给我的暗示,她磨了磨牙:“算秦墨这小子有点良心!行了,你就别患得患失瞎琢磨了,秦墨今晚指定跟你求婚,你还不趁着气氛好,赶紧把人拿下,明天一早就登记去?”

我抱着手机傻乐,一直以来,陈筱在我身边充当的角色都是闺蜜、主心骨、狗头军师,她说的话被我奉为神喻,而陈筱既然断定秦墨即将向我求婚,那便是真的要向我求婚了……

秦墨要向我求婚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已经无力思考秦墨为何要选在生日的前一晚同我求婚,巨大的幸福感将我包围,我差点当场劈叉!可女孩子最后一点矜持阻止了我。

我挂上电话,激动地跑到衣帽间,试图挑一件可以配得上秦母口中公主的行头。

谢天谢地,秦墨平时到底惯着我,衣帽间里没有拆标签的礼服很多,足够我精心挑选出一件应付今晚人生最具纪念意义的场合。

一整个下午的气氛都很好,我踩着脚下那双粉色GUCCI从老张的车上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好似变成了温馨又浪漫的粉红色。

无论是奢侈品街道尽头那一抹余韵悠扬的夕阳,还是面前装潢贵气的意大利餐厅大门,就连门口的红地毯都好像温馨浪漫得不像话。如果不是梁子帆那句突兀的“小凰鸡”,我愉悦的心情大约能持续到秦墨来。

“‘小凰鸡’,哟,巧了,你也在这儿?”梁子帆那小子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在高级餐厅大嗓门说话会丢脸,很随意地取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麦,打量了一下我的行头,瞬间笑成一朵喇叭花,“你穿的都是什么玩意,大妈,您玩角色扮演呢?”

我闭了闭眼,比起“小凰鸡”这个称呼,“大妈”俩字,无疑彻底将我的底线踩塌。

梁子帆这个混小子,简直是颗定时炸弹,随时能将我温馨浪漫的求婚现场变成人间炼狱,我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一把拽住这小子的脖子往洗手间拎。

“轻点儿,轻点儿,我的姐,咱多久没见了,一见面就对我动粗,至于吗!”我把梁子帆扔到墙角,这小子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领,同我抱怨。

“梁子帆,你来这儿干生?”我抱着手臂,半眯着眼审问这个不速之客。

梁子帆满不在乎地同我努努嘴,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餐厅的一隅,坐了一位大美女,只是此女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套装,可无论妆容多精致,年纪至少也比梁子帆大了整整一轮。

“你口味这么重了?”我当即惊讶地表示鄙夷。

梁子帆白了我一眼,估计也懒得跟我解释,又吊儿郎当地问我:“你呢?怎么?背着秦哥跟人来这儿幽会呢!”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花心大萝卜!”我瞪了梁子帆一眼,十分不屑。

“哟!”梁子帆立刻来了兴趣,身体站直了些,这小子如今个头窜得老高,身体稍稍凑过来,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都老夫老妻了,咱秦哥还这么有情调,约你吃饭?”

我难得的耳根红了红,一个是因为梁子帆突然逼近,另一个是他口中的“老夫老妻”,又因为今晚的特殊事宜,胸口无端弥漫出一丝甜意。

“还穿得这么骚气,秦哥跟你求婚啊?”梁子帆眯了眯眼,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是玩笑、半是酸溜溜地道。

啧,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几分眼力,真的被他猜中了。

我没甚好气地将他推开了一点,说实话,偶尔我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暗恋秦墨,因为每次我与秦墨甜蜜时,梁子帆总是阴阳怪气地提醒我,我们俩不合适,迟早得一拍两散,而如果遇到我同秦墨吵架,他又能立刻赶来安慰我,且掏心掏肺地同我数落秦墨的罪状,一副想要拆散我们的架势。

我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梁子帆对我动了心思,思来想去便也只有他喜欢秦墨这个答案,可梁子帆身边的女友一个比一个貌美,我就十分捉摸不透这小子的取向了。

无论如何,今晚看到梁子帆,我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决不能让他破坏我美好的求婚现场,于是立刻将此人逼至墙角,恶狠狠地威胁道:“对!今晚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梁子帆我警告你,绝对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就好好让你忆苦思甜一下,当年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我揍得下不了床!”说罢,作势挥舞了一下拳头。

梁子帆的反应十分不在状态,吞了吞口水,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俊脸可耻地红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才发现自己拳头挥得有点过,动作跨度太大,露出粉色礼服里一截胸贴,当即尴尬得无以复加,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偷偷将胸贴塞回去,脸色一时五彩斑斓。梁子帆好似还觉着不够尴尬一样,一边眼珠子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地转动,一边一副很是见过世面的模样:“就你那一马平川的料,当我稀罕瞅呢!”

天知道我一个没有高血压的小姑娘也快被梁子帆气得血压飙升,好在我没有忘记今日的主题,只好忍下一口气,不想再跟着小屁孩僵持,转身便要走掉。

“赵萌萌……”梁子帆突然将我叫住,语气有些不甘心,我大约已经习惯“小凰鸡”这个称呼,一时不适应地回头看他。

梁子帆一只手松松地插在口袋里,脖颈间还挂着那副我不用看也知道价值不菲的耳机。这小子在高级餐厅也穿得十分随意,驼色低领毛衣配一条牛仔裤,可大约占了一张俊脸的优势,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一刹那,我突然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对这个小子前仆后继,这家伙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似乎能发光。我被他看得稍许不自在,好半天,才见他露齿一笑,口气依旧吊儿郎当的:“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摘掉吧,我看着挺碍眼的,毕竟上星期周嘉怡才戴着这条项链出席了一个商业宴会。”

像是有微小的虫子突然在我的心脏处啃咬了一口,并没有多疼,只是酥酥麻麻的……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确定梁子帆说了些什么,只好拉住他快要离去的身体,极力克制,挤出一丝微笑:“你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

然后,我觉得自己可能在发抖。

梁子帆侧头看过来,我依稀记得他那时看我的眼光,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少年,瞳色漆黑,目光怜悯,隐隐还带着我不熟悉的热烈以及绝望,那样矛盾的眼神,可是他的语气却轻描淡写:“你习惯性自欺欺人?上周的商业宴会,周嘉怡是秦墨的女伴,两个人的照片已经登上国内的八卦杂志了,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有看到。”

“你别开玩笑了,上周秦墨在国外出差,怎么可能跟周嘉怡在一起。”我笑了笑,声音有微弱的颤抖。

梁子帆没有回答我,勾了勾嘴唇,似乎是嘲讽。

我忽然间就明白了,周氏与秦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一起出差,参加一场商业宴会,太正常不过了。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释然一点,拼命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秦墨不可能真的如我所想与周嘉怡断掉关系,毕竟周家是秦家这么多年的商业伙伴,可我忽然觉得脖颈间的限量版卡地亚有千金般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与梁子帆告别后,我去洗手间整理妆容,然后我看见自己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我把那条项链扯下来,脖颈间立刻变得空荡荡,可我一想到周嘉怡也许戴过它,就觉得浑身难受。我拍了拍自己苍白的脸颊,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赵萌萌,千万不要害怕,秦墨今晚上要跟你求婚,你跟他是奔着结婚去的,谁都拆不散,可能只是个误会,不要害怕,赵萌萌!

我后来回忆那时的自己,仿佛将所有的安全感全盘寄托在可以与秦墨结婚这件事儿上。我像菟丝花一样紧紧缠绕着秦墨,以爱的名义,一旦对方有丝毫挣扎,我甚至想要与之同归于尽,然而我越用力,离秦墨就越远,我始终没有明白秦墨寄予我的希望。

被侍者引入VIP包间的时候,我看见秦墨那张脸,在奢华的灯光下,那样温润而凉薄,精致又陌生。心脏被啃咬的那处,像是突然拉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呼啦啦的冷风灌进来,迫得我不能呼吸。

我握着手指,一步一步走近秦墨,用了毕生最大的克制,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否则我不确定这场求婚是否会被我自己亲手毁掉。

事实上,我疯狂地想要质问、嘶吼、吵架,问他是否真的同周嘉怡一起,问他项链是否是周嘉怡佩戴过的,问他是否还喜欢周嘉怡,可我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因为一旦撕破最后一层纸,那个狼狈而可悲的人不会是秦墨,而是我自己。

走到秦墨面前的时候,我甚至笑了一下,尽管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看的笑容,但大约秦墨也是心事重重,他并未察觉我的异样,十分绅士地将对面的座椅拉开邀请我入座。如果我足够仔细的话,就应该能发现他今日的神色与喜悦无关,而是少有的凝重,偏偏我那时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果秦墨待会儿求婚,我是否应该体贴而识大体地不去过问往事。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对面的秦墨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微微严肃:“萌萌,我们谈一谈。”

我抬头看他,手心微微握出了一层细汗,我不知道此刻是否还怀揣着期待。梁子帆方才的信息已经令我溃不成军,我的脑子快要爆炸,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在秦墨单膝下跪的时候心甘情愿地说“我愿意”。

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秦墨永远不会单膝下跪,因为他说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他说:“萌萌,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我疑心自己是否幻听。

秦墨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这不是他擅长的语气。这个男人一向运筹帷幄,自信满满,他声音低沉性感,一字一句向来掷地有声,所以这绝不可能是秦墨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一定是听错了,我想。

“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你还年轻,这个孩子我们不要!”秦墨闭了闭眼,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秦墨的脸看起来那么悲伤,可他能如此坦然地让我打掉一个他以为存在的孩子,他又怎么会悲伤?

眼泪很快凝在我的眼眶,模糊了视线,对面那个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忽然陌生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粗粝得像沙。我觉得喉咙特别疼,可还有更疼的地方折磨着我,令我疯狂,“因为周嘉怡是不是?因为不是周嘉怡的孩子,所以不能要,是不是?”眼泪很快顺着脸颊滑落,咸湿冰凉。这一层纸,我终于还是捅破了。

秦墨的真爱是周嘉怡。

无数次,陈筱在我耳边这样提醒。无数个因为周嘉怡与秦墨争吵的夜晚,我挠心抓肺地问自己,秦墨看我的眼光,是否有对周嘉怡一半的温柔,然后思绪断裂。我像一只鸵鸟,不敢去思考最终的答案,只会自欺欺人。

可秦墨喜欢周嘉怡。

“萌萌,不是那样的,你现在还年轻,这个孩子对你来说……”秦墨还在试图解释,可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我觉得此刻一番精致打扮过的我是那么可笑,而秦墨以年轻为借口的解释更是可笑得无以复加,所以我站了起来,疯狂与愤怒让我歇斯底里:“你少装蒜了,秦墨,你就是喜欢周嘉怡,还死不承认!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跟我结婚是不是?”

我一定发了疯,才会对秦墨大吼大叫,我一定着了魔,才会当场撕掉我的最后一层面具。

秦墨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可我那时情绪崩溃,几近绝望,忍不住泪眼模糊地问他:“秦墨,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娶我?”

秦墨沉默了。

我的眼睛痛得要命,胸口也痛得要命,几乎没有办法呼吸,所以我看不清楚我问这句话时秦墨的表情,可是我等了很久,秦墨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伤情地看着我,一如那个晚上,我问他是否喜欢周嘉怡。

这个世界没有比沉默更令人失望的回答。

我终于彻底绝望!

“怀孕是假的,可是秦墨,你是个真混蛋!”说罢,我拉开VIP室的门,冲了出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那双粉色的Gucci好似已经无法承受我此刻的绝望,在我下台阶时成功地断了鞋跟,可我已经无暇去顾及。我在繁华闹腾的奢侈品街道上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知道周围那些有钱人看我的眼光,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可是我压根儿管不了那么多,我无法抑制自己无处宣泄的伤心。我想过很多我与秦墨最终分道扬镳的场景,但没有一次令我如此绝望。我以为孩子是筹码,但万万没想到秦墨连孩子都不肯要。

显然我曾经以为他对我有几分感情,而我的以为实在是太自以为是,所以才会落得如此狼狈。

我终于还是被秦墨抛弃,一无所有。

“现场布置得浪不浪漫?”

“赵萌萌你要争气啊,千万别一口答应!”

“收到钻戒没?怎么样,来张照片。”

“赵萌萌,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吗?这就不搭理我了……”

陈筱的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来,而在此刻却显得那么讽刺。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多想告诉她:不,秦墨永远都不会跟我求婚了。他就是个混蛋!***!

可我压根没法说话,我觉得周围是铺天盖地的嘲笑声,而陈筱似乎也在那头看笑话,我没有听从她的告诫,将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押在秦墨身上,如今终于尝到苦果……

我用力将手机摔出去,然后视线里突然多出一个修长的影子。梁子帆站在我面前,脖子上依然挂着他那副耳麦,脸上依然是那副该死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双手插在口袋,弯下腰,好似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我的哭相,才痞痞地邀请我:“真巧,我心情也不大好,要不要去喝酒?”

这个没有眼色的混蛋!难道我这副样子,心情仅仅是“不太好”吗?还有,我如今的模样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我抽噎了两下,恶狠狠地瞪着他。

梁子帆仿佛被我这副模样逗笑,咧了咧嘴角。

我打了个哭嗝,被他气得胃疼。

可那个晚上我到底是跟着梁子帆走了。我们点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酒,一杯一杯地喝,没有停歇。

梁子帆的心情是真的糟糕,以至于我快醉了的时候,他有些忧伤地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忧伤”这样文艺又十分伤情的词用在一个满脑子只有大胸美女的人身上,可是梁子帆那会儿问我的时候,眼底似乎隐隐泛了泪光,瞳孔亮晶晶的,极其认真,他说:“大人们是不是都那么不负责任?”

我想起我的前爸和前妈,事情发生以后,老太太再也不肯见我,没有任何言语。她曾经那样疼我,如珠如宝,然而一旦我与她毫无血缘,她也能立刻将我清扫出门,毫不留情。而一向对我严厉的前爸,我小时候十分崇拜他,长大以后也将他视为头顶的一片天,他却在那之后,选择沉默,唯一指给我的一条路,便是出钱将我送出国,任我自生自灭,从此与周家再无瓜葛。

亲情真是虚伪的玩意儿,我想。

所以我赞同地点了点头,醉醺醺地冲梁子帆嚷:“大人都是混蛋,至于秦墨,秦墨他就是个***!”说完,呵呵直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梁子帆第一次与自己的亲妈见面,见面的理由不是因为她妈想他了,而是非常讽刺的现实——他妈缺钱。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我与梁子帆喝了多少酒,我只知道最后我成功地喝断片儿,对于最后究竟是谁将我们送回去的没有丝毫记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梁子帆的公寓,然后记忆一层层倒回,终于想起为何我会在这里,想起秦墨的沉默,想起他默认不会娶我,我依旧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往外流,仿佛坏了的水龙头,怎么都止不住。

旁边的不明生物突然动了动,我吓了一跳,一条胳膊搭过来,将我的脖子拢了过去。

我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将梁子帆蒙在被子里,狠狠地捶了一拳,但显然,梁子帆昨晚比我喝得还要醉,居然没有反抗,依然跟死猪似的躺在床上昏睡。

我顿时觉得没意思,随手从他的衣柜里挑了一件卫衣与一条牛仔裤,准备去洗漱。

梁子帆的公寓我混得比他还熟,我背着秦墨在外头玩得厉害的时候,半夜三更唯一肯收留我的便只有这个臭小子。后来这家伙开了荤,天天没事儿往家里带女人,我觉得尴尬,才来得少了些。

真正吵醒梁子帆的是他的手机。陈筱一整晚联系不上我,知道出了问题,火烧火燎地打到梁子帆这里,带着誓不罢休的架势。

于是梁子帆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将手机砸在正在厨房煲粥的我面前。他披着被单,只露出一张宿醉后十分不耐烦的臭脸,仿佛一只傲娇的大型犬,口气也特别恶劣:“找你的!”

我把昨晚的事儿一说,陈筱便在那头气得跳脚,她说她真是瞎了眼,没想到秦墨是这种***,居然连孩子都不肯要。幸好我不是真的怀孕,否则遇上这种渣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早看出秦墨那个王八蛋靠不住,让我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陈筱每说一句,我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锅里掉,偏偏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已经足够狼狈的我,不想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懦弱,即使对方是陈筱也不行。

梁子帆看不下去,随手抢了手机,挂上电话。

“你以前不是挺能的吗?现在一个男人也值得你跟死了亲妈似的就知道哭,白瞎了我一锅粥!”挂完电话,他就开始数落我。

我斜眼瞪着梁子帆,可又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摘下手上的塑胶手套便要往外走,梁子帆手臂一伸,拎着我的卫衣帽:“去哪儿?你现在还有地方可去?”

我吸了吸鼻子,没甚好气地说:“我去跳楼成了吧,反正现在也没人要我!陈筱数落我,连你都跑来教训我!行,行,你们都牛,都料事如神,就我一个人喜欢犯蠢可以吗?可我就是喜欢秦墨,怎么了,他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一说完,我的眼睛又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哗啦啦往下掉,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几乎不曾经历过什么挫折,唯一的伤心事也是得知秦墨喜欢上周嘉怡,后来我被人从周家千金的位置上扒拉下来,虽然也十分难过,可至少秦墨在我背后撑着,我依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赵萌萌,但现在,连秦墨也不要我了……

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又开始号啕大哭。梁子帆顿时手忙脚乱,他还披着被单,只好用被单角笨拙地来替我擦眼泪,擦得我眼睛更疼,越疼我越哭,简直是恶性循环。最后逼得没有办法,梁子帆将我整个人拢进怀里,一边安慰我他会要我,一边慢慢替我顺气。他身体还带着昨晚的酒气,其实并不好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渐渐平静。

“你要***什么啊,呜……我这么大个人了,呜……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英语四级还是找人呜……考的……根本就是个残废!哇呜……”

没想到这话将梁子帆逗乐了,然后他安抚似的抬手揉乱我的头发,又从锅里盛了一碗粥,一边喝粥一边笑眯眯地讨好我:“放心吧,就凭‘小凰鸡’你熬粥的本事,我收留你!”

我一边抽抽噎噎的,一边忽然觉得陈筱那张乌鸦嘴的预言说不定最后都要成真,我最后的宿命很有可能是继承我亲妈的煎饼摊!

“光会做饭有什么用!”想想都不甘心,难道我赵萌萌只有这一个优点吗?

“好像是没什么用。”梁子帆摸着下巴想了想,打击我道,见我又扁嘴,立刻补充,“你不是还擅长花钱吗,你想想,哪个女人能跟你似的,花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欣赏你每次刷卡的时候那潇洒劲儿!”

“你说了还不如不说呢!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狠狠捶了一下梁子帆,可被他这样一打岔,居然也没那么难受了。

最后,我从这件事得到灵感,想想既然我已经与秦墨撕破脸,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不仁我不义,凭什么我要为了这样一个渣男在这里把自己哭成丑八怪?

我将钱包里的副卡掏出来,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儿。这张卡还是几天前秦墨以为我怀孕,对我特别温柔,才给我的。他不仅解除了我的禁令,据秘书说还将副卡的额度提高了。

我那个时候天真地以为秦墨是对我好来着,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我。

既然以后不能在一起了,我就要刷他的卡。秦墨不是会挣钱么,我看看他挣钱的速度有没有我赵萌萌花钱的速度快!

想到此处,我也不愿意再蹲在梁子帆的公寓里自怨自艾了,立刻整理行头,准备去商场厮杀,而第一样要买的,是我昨天扔出去的手机,我得换部新手机。

梁子帆对我“睡不到秦墨的人就必须花光他的钱”的逻辑十分服气,一脸“你赢了”的表情,很快载我来到苹果体验店。

结果我大大低估了秦墨这个混蛋的无耻程度。当体验店的销售人员尴尬地提醒我这张副卡刷不了的时候,我的愤怒终于达到临界点,我想也没想便冲到秦氏大厦去找秦墨理论。

我一路势如破竹,总经理室的秘书小姐还想拦我,被我一巴掌呼开了。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气得脑袋差点冒烟,一把推开大门,抓住了秦墨的领带:“秦墨,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耻大混蛋!你又停我的卡!连分手费都想省,你这个***,卑鄙小人!”

谁知道秦墨这厮半点儿不在乎,轻飘飘地拂开我揪住他衣领的手指,又轻飘飘地摘下他那副金丝眼镜,最后慢条斯理地说:“赵萌萌,你又说脏话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分手?”

到这种时候了这个家伙还敢不要脸地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才不上当呢,于是我咬牙切齿地吼他:“你少来,你连孩子都不想要,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我结婚!”

想想我便十分伤心,眼睛又开始发红。

秦墨松了松领带,我看见他漆黑的瞳孔闪了闪,但这厮素来晓得先发制人:“你还敢跟我提孩子?赵萌萌,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怀孕这种事是能胡诌的吗?”

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昨晚上为了气死这厮,我一时口不择言,把不该说的全说了,此刻瞬间占了下风,成了没道理的那方。

可我毕竟不甘心,声音又带上哭腔:“反正你也没想过要小孩,指不定现在心里偷着乐呢!你少虚伪了,秦墨,你就是没想过要娶我。”说罢,我恶狠狠的瞪着秦墨,又十分争气道:“分手就分手,当谁稀罕似的。老娘要分手费,你玩弄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别想拍拍屁股走人!”说着又去抓秦墨的衣领。

分手费这主意是陈筱提的,她说赵萌萌,你可别跟那些故作清高的“白莲花”学,秦墨既然不仁,你也别跟他废话了,赶紧拿钱走人,回头包个比秦墨好一百倍的小白脸,活活气死他。

只是没想到,我还没开始要分手费,秦墨已经将我的卡停了,眼看这就要人财两空,我能不生气吗?

秦墨此刻的脸也算不上多好看,掰开我的手指,脸色隐隐发黑:“还分手费,谁跟你出的馊主意?陈筱?梁子帆?假怀孕骗我呢?又是谁的主意?”

“你管得着吗你!咱俩一分手我就去养小白脸,活活气死你!”很久没有骑在秦墨头顶这样说话,我一时得意忘形,将肚子里的坏水抖落得一干二净。

可我忘了,秦墨哪里是我能招惹得起的主儿,从前我就不是他的对手,此刻自然死得更为惨烈。于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秦墨一个反手扣在怀里,此刻肚里没货,秦墨也不像上次那般顾忌了,直接开打。可怜我一个漂漂亮亮的成年小姑娘,被他揍小孩儿似的揍得屁股发红,差点下不来。

我扯开嗓子嚎,秦墨伸手捂住我的嘴,这个混蛋、变态,那是真的揍啊!一点都不留情,我想哭爹骂娘都不行。

我被秦墨揍得下不来,哭得双眼红肿,一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偏偏这厮一点不嫌弃,积极贯彻打一棒给颗甜枣的政策,又过来吻我。我可没有***熏心,偏头躲开,哭哭啼啼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抹:“秦墨,你就是个死变态!”

秦墨也不在意,大概发泄完了,心情极好,将我抱起来啄了一口,很是春风得意:“变态你也喜欢。”

“谁稀罕你了,臭不要脸!”瞅着秦墨那一身被我糊得乱糟糟的西装,我终于咧嘴,环着他的脖颈撒娇。

秦墨笑了笑,又问我:“吃午饭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又来气:“卡都让你停了,没钱!”

秦墨皱着眉头:“不停你的卡,你能主动跑回来找我?我看不知道又要野哪儿去。”

我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从他身上下来,十分不服气:“你就知道停我的卡,多新鲜似的。你找我了吗?你压根就不喜欢我,昨晚风那么大,我要是横死街头,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想想昨晚秦墨并没有追出来,根本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我顿时心里膈应得不行,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一扫而光。

越想越觉着秦墨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秦墨也不搭理我,将桌上的金丝眼镜擦了擦,重新架在鼻梁上,又恢复他那副高高在上的精英派头,声音还有几分寒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跟梁子帆鬼混去了吧?三天不管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以后少跟着梁子帆瞎混!”

我有时候觉得秦墨跟我爸似的,连我交朋友他也要管,管得也忒宽了!可大概我天生有点受虐倾向,居然也没觉得不好,隐隐的,还有一丝甜蜜。

“我让南希带你去吃午饭,下午我有个会要开,吃完饭你跟南希乖乖回家,别到处乱跑。”秦墨一边交待,一边按下内线电话。

南希是秦墨的首席秘书,三十五岁的妈妈级人物,整个秘书室唯一跟我合得来的就是她了。

秦墨的其他秘书看我都像看那些钓凯子的女人,当着秦墨的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偷偷骂我是小妖精,被我在厕所里逮着过一回。我赵萌萌可不是吃亏的主儿,当场便把两个小姑娘奚落得两眼泪汪汪,从此名声便在秘书室里传开了,整个秘书室的人都不大愿意招惹我,只有南希稍稍好一点。

我乖乖跟着进门的南希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手机的事情,于是回头肉麻兮兮地跟秦墨眨眼睛:“秦墨,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秦墨那时已经打开手提电脑,闻言有些好笑地抬头看我一眼,说:“吃完饭让南希带你去挑礼物。”

我这才欢快地跟着南希出了门。

我让南希带我去附近的店里买一部手机,又去营业厅将丢失的电话卡补办回来,随意在奢侈品街指了两个名牌包,便打发南希回去。

“赵小姐,秦总让我将您送回家。”南希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一板一眼道:“而且您还没有吃午饭。”

我笑眯眯地挽着南希的胳膊,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将她往出租车上带:“南希姐,您说您秘书室的事儿还忙不完呢,为什么陪着我瞎混日子啊。放心吧,待会儿我买个蛋糕就回去,拜拜。”说完,我将南希推上出租车,报了地址,关上车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出租车走远了些,我的脸色才渐渐沉下来。

人烟稀疏的大道上,各家奢侈品店的落地玻璃窗前都挂着品牌代言人的海报,有的是高级模特,有的是一线明星,但无论哪张脸,都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我侧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张脸,并没有比那些模特好多少,面无表情的,仿佛已经没有灵魂。

我随手将新买的包包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拿出新买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三十分钟后,我坐在商场顶楼的VIP咖啡厅里,面前是一本八卦杂志和咖啡厅里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

我盯着那本杂志看了很久。

梁子帆说上周的商业宴会,周嘉怡是秦墨的女伴,两个人登上了国内的八卦杂志。他说得一点儿没错,因为今早我便在梁子帆的公寓茶几上翻到了这本杂志。照片上,周嘉怡挽着秦墨的胳膊,脖子上的项链将她的脖颈衬得修长白皙,宛如天鹅。衣香鬓影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看起来格外含情脉脉,因此杂志也只用了四个字形容两个人——天作之合。

我已经忘了早上看到这张照片的感觉,也许从昨晚开始,从我亲手捅破我与秦墨之间的那张纸开始,我就已经麻木。

我把眼泪哭干,眼睛哭瞎,哭得胸口疼,也改变不了秦墨喜欢我不及周嘉怡的事实,他甚至根本不要我生的孩子。可是今早看到这张照片,我又觉得自己没有输,至少没有真正输给周嘉怡。我曾经以为周嘉怡不喜欢秦墨,可是我错了,今早看见这张照片,我突然明白了,周嘉怡是喜欢秦墨的。

她看秦墨的目光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目光。

我已经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两个人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唯一障碍,没有了我,周嘉怡也许会跟秦墨在一起,可是因为我,两个人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从见到这张照片起,一个恶毒的想法就滋生出来:我凭什么要与秦墨分手去成全一个周嘉怡,我要缠着秦墨。秦墨可以与任何人交往,除了周嘉怡!

除了周嘉怡!

我凭什么要傻傻地退出,成全这两个人呢?

想到这里我握了握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可我丝毫不觉得疼。我看见顶楼的玻璃窗里倒映出自己的脸,扭曲的,恶毒的,真是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不要脸的女二号。

周嘉怡来得不急不缓,并不是周末,她还穿着上班时的套装,看起来简洁干练,极有气势。这是一个跟我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她漂亮、精致、聪颖、冷傲,走到哪里都有人欣赏,她是父母的骄傲,是众人追逐的对象,她活得那么光鲜亮丽……

可我恨她!厌恶她!

周嘉怡在我对面的卡座上坐下来,她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语气十分冷淡:“我的时间不多,有什么话麻烦你尽快说完。你也知道,我们俩并不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的关系。”

“怎么?害怕我又随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找茬?”我勾了勾嘴角,讥诮道。

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见到周嘉怡这个人的出现,就足以令我疯狂,我总是想尽办法给她难堪,不管是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周嘉怡轻轻一笑:“说句实话,赵萌萌,你干的那些蠢事我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一想到当初你都跪在我面前了,我就觉得什么气都消了。”

我咬住嘴唇,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咖啡朝周嘉怡那张脸蛋泼过去,可是我到底忍住了。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深吸一口气,从包包里掏出那条项链递到她前面,轻描淡写地说:“这个给你,下次不要偷偷摸摸地借。我跟秦墨说你戴过的我嫌脏,扔了也可惜。今天是你生日吧,送给你。”

果然,对面周嘉怡渐渐变了脸色,我看见她漂亮的瞳孔缩了缩,万年不变的冷淡面孔终于浮出一丝裂痕。我不知道这条项链当初为什么会佩戴在周嘉怡的脖子上,我只知道秦墨不会那么傻,将同一款项链送给两个女人。看来我没有猜错,周嘉怡当时很有可能是突然要参加宴会,没有珠宝,临时借的。

我心底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终于因为周嘉怡此刻的脸色好了一些,我甚至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爽快。我终于知道有些快乐真的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所以我稍稍凑近了对面的女人,快意又恶毒地说:“把你的感情藏好一点儿,周嘉怡,快要溢出来了。有我在,你跟秦墨永远没有可能,我会缠着他,一直一直缠着他。”

周嘉怡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她遏住我,眼睛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我看见她胸脯起伏,明显气得不轻,她一字一句十分不甘心:“你有什么?赵萌萌,你还有什么?你一无所有,你以为凭借秦墨的喜欢,你还可以得意多久?”

很好,看来周嘉怡还不知道秦墨对她念念不忘。

我笑了笑,轻蔑地拂开周嘉怡的手:“你不明白吗?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不死不休好了,只要你喜欢的,我绝对不会放手!”一边说一边顺手将桌上的蛋糕移得离周嘉怡近了一点:“生日快乐!”

说罢,我提起卡座上的包包,再也没有看周嘉怡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咖啡厅。

陈筱得知我与秦墨复合,十分火大。她说“周萌萌,我以前觉得你只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可是我没想到你好吃懒做到连自尊心都没有了。秦墨压根儿就不愿意娶你,你死赖在他身边图什么?”

我低落地说:“陈筱,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只剩秦墨。秦墨是我的全部,没有秦墨,我拿自尊来干什么?”

陈筱无话可说,最终挂了电话。

而我站在天桥上,望着天桥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一张张开心的、不开心的面孔,突然有一种自己都不明白的迷茫。

小说《奢宠2》 第三章我只剩秦墨了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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