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皎一连着解剖了十几个，腕上脱力，险些握不住弯刀的柄：“……收拾干净了就给老鬼送过去，路上别偷吃。”

娈宠这东西，浑身上下没二两阳气，不过贵在数量不少。手底下的尸蛊虫得了命令，嘁嘁喳喳爬出竹竿，公事公办的风卷残云。凤皎点了几下竹竿子，对这届的尸蛊首领倒还颇为满意。

街上干净了，先前负责起哄的那些百姓真见了血，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凤皎随手找了个板凳坐下，分明最不擅长应付这类目光。偏在这时，数道风声划破长空寂夜，恍若海晏河清下的搅屎棍，然则箭雨如梭，这才算是堪堪拉开了伏击角逐的帷幕——

澜凤二人闪身回首，入目是暗影如鬼魅，死生相随。澜扇掏出真正的冷家伙，三尺长鸿有如素雪过街，剑过留痕，人过留影，明处露面儿的半个未留，暗里的叫凤皎袖剑招呼，端的是片甲不留。

凤皎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心知来了人间必然修为受限，可如今的几成功力，赶不上全盛时期十之二三，这还怎么打？

然则走投无路也要走一步看一步。

劲风戏韧柳，弦月照九州。洛阳城中，此刻夜挂北斗，二人找了处破败院落歇脚，好容易松口气，甩开了后头的牛鬼蛇神。

凤皎难得清闲，洗了把脸，正要开口，却叫澜扇一口殷血浸湿了大半庭院。

“小子，你怎么了？”凤皎抹了把脸，去来剪影散乱。

澜扇摇摇头，大袍子袖口缓缓抬起，声音要贴在嘴角才听得清：“没事儿，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保命用的……”

凤皎依言抓着他的大袖子往里摸去，抵在指头上那东西锐利生冷，摸起来不像是什么救命灵丹，反而像是要自裁寻短见的。

凤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爪子正打算继续往里边探去，澜扇却把他的大袖子收回去，窝着凤皎的手，教人把东西取了出去。

那是一支淬了毒的箭，不知道被这人回收利用过多少次，箭尖几乎平的没多少棱角，箭身看起来巴掌大小，像个尚在襁褓的小姑娘，而且还是把断箭。

死生之间，托孤寄命什么倒是常有的事儿，但大抵没人到这个份儿上，还乐意跟个外人开玩笑。那箭尖上寄了多少种毒他不知道，但依照平生经验来看，估计不下百种，不过好在有不少相生相克，不至于叫他在一时三刻气绝。

冷凝气氛过了许久，凤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歹背靠背一场，于是好心提了一句：“怕你舍不得下手，需要帮忙吗？”

澜扇吃力的拒绝了他，脑子里少的那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补回来了，他第一次打量起眼前这年轻人，苍白着一张汗湿的脸，鼻息不稳，星眸中山河欲坠，一番病态却是楚楚动人，楚楚且动人。

然而就是这样个小后辈，有手段也有魄力，手起刀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天子的威仪和天家的傲慢足足学了个十成十。

可这一步十算的手腕跟壮士断腕的魄力，怕是连他老子也做不来。问题便是出在这儿，这崽子有点儿沉稳过头了。

凤皎记得，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正是最调皮捣蛋的年纪。彼时他还是朵胡天乱地的小花妖，经常弄乱掌门人的头发，一天要被那好脾气的尊者剥皮八回……后来祠堂的木板成精了还经常笑话他呢。

可是这崽子……

凤皎尚在恍神，便被澜扇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摸过眼角，耳边传来阵气音不稳的调笑：“怎么？仙君这是心疼我啊？”

凤皎如今看他一眼都觉得少活十年，恨不得将那刚才妄下定论的自己，拖出去打上一百大板。心说大概人与人的确不同，有些人生来便动如脱兔，世态凉薄也可活的热情熟络；有些人则生来静如处子，世人皆醉我独醒，往往说的便是这类人。

人间如此，仙与仙也是一样的。

凤皎粲然一笑，就在澜扇以为这万年老铁树终于开出小花花了的时候，凤皎下使一个巧劲儿，澜扇咬牙闷吭一声。估摸着是扛不住了，偏头又是污血冲破喉咙。

原本刺在心口的钝箭又深了几寸，凤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门：“心疼啊，外头折腾一天了吧？觉得乏了就进来睡，大爷今晚上好好疼你。”

昨儿喊“死的是祁王”的那位，如今才堪堪五更天，便被凤皎跟澜扇这两个早起的土匪堵在了家门外。而这好事者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凤皎掏耳朵的功夫，听这人问了句：“呃……二位是来结包子钱的？”

二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要不是这消息来的着实可靠，凤皎都怀疑这老瞎子是不是看官府没钱，所以讹上他俩了。

这酒铺子老板早年盲了双眼，就剩下点儿酿酒的手艺。关键这酒自己喝着还行，过别人嘴里，那不是一泻千里就是喝出点儿大病，大抵是因为空有一身能言巧令的本事，没地方骗钱，所以惯会睁眼说瞎话。

竹竿子抵在他的下巴颏儿，里头有几只躁动不安的尸蛊虫露出毒牙，凤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这搁了寻常百姓见着活的亲王都要吓一跳，更别提昨晚上那忘喘气儿的了。不过我说老头儿，你眼睛该瞎不瞎的都瞎了，怎么像提前知道他要死了似的？上赶着去做人家的孝子贤孙……怎么？你赚了祁王府的这份丧钱？”

凤皎把那严刑逼供的劲儿端的淋漓尽致，然而这老叟蝇营狗苟了一辈子，从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刻这却是人鬼不吃：“这祁王殿下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我这洛阳富甲一方，想来也是托了殿下他老人家的福……况且这皇室宗亲的腰间，都带着琉璃玉象征身份，昨日里街角马车打眼前一过，听这环佩之声入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皇亲国戚的东西……老朽虽然眼瞎，但耳朵却还不敢不中用。”

小说《魔尊大佬只撩我》 第十章 还寒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