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酒店，小亮的脸上就一直都是愁容。

他看到我也在皱眉，就拉了拉我的袖子。

“二哥，没直播到东西不要紧，我这还有个地方可以让你去。”

我默然点头，任凭小亮打了个车把我拉到一处工地。

说是工地，其实也不完全准确，应该是一处建完主体就被扔下的半成品，简称烂尾楼。

挖了几米深已经积水的机坑、碎了半截的混凝土桩、编了一部分被废弃的钢筋笼、塔吊的基座，影影绰绰好像深夜出来觅食的野兽。

唯独有一栋没有外墙的房架子，戳在工地的最深处。

这楼层数不高，堪堪24层，可黑漆漆的环境和周围几个小区的灯火通明形成了强烈对比。

烂尾楼的某些楼层，空洞的房架子被几圈铁皮围了起来，还从洞口照射出摇曳的烛光。

“二哥，没有电梯，麻烦你爬楼梯吧。”

我默默的跟着小亮，一步一步的在阴暗仄仄还没有护栏的清水泥楼梯上爬到了12楼。

一扇还算是门的门，没有锁，想来房主也不怕有人来偷东西。

小亮轻轻的敲响那扇木板，不一会传来一个咳嗽的声音。

“这么晚还能来，一定是小亮吧？”

“快进来吧，孩子还没睡呢。”

得到主人的允许，小亮看了眼我手里的直播手机，迈步走进了这间屋子。

说是屋子实在是赞美它了，充其量勉强是个窝。

一个小姑娘，只有八.九岁的光景，瘦瘦的苍白的脸，冻得发紫的嘴唇，头发很短，穿着一身很破旧的衣裤，光脚穿一双拖鞋。

床边坐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面容枯槁，身子佝偻，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门边水泥地上一个小碳炉，上面放着一个小砂锅，微微的冒着热气。

小姑娘把唯一的一个椅子给小亮坐了，自己乖巧的坐在床沿上。

“小亮啊，不要再来送钱了，我们不会要的。”

头发灰白的妇人轻轻的摇着头，眼里却没有多大的怨恨。

“虽然当初是你和小丽介绍我们买了这个楼盘，你们也赚了介绍费。”

“可烂尾的事情是开发商做的，怎么怪也怪不到你们身上。”

小亮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下从挎包里翻出一个大红橘子。

我刚才看到，这是紫月海鲜坊送客的时候打点的清口水果。

小亮装在包里到的时候，还被穿着时髦的服务员暗暗嘲笑来着。

我把镜头对准小女孩，想找点直播的热点。

“你们吃过东西吗，这锅里是什么？”

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期待锅里的美味。

“叔叔，今天我们有晚饭吃呢！”

我掀开锅盖，看到一锅黏糊糊的东西。

“你们就吃这个？”

“那你们早上吃什么？”

“洋芋。”

“你们中午吃什么？”

“洋芋。”

“晚上呢，晚上吃什么？”

“还是洋芋。”

我沉默了，将锅盖盖回了砂锅上。

就在刚刚，就在紫月大饭店里。

无数的珍馐盘碗堆叠，世上少有的水果沾满了汤汁。

北极鲸肉切做刺身，明晃晃招摇过市。

赤道羚羊烤成美味，大喇喇摆上餐盘。

那些精英们，开启了10万一瓶的红酒，头枕在歌舞团美女的香肩上一饮而尽。

完成了利益几亿、几十亿的交换后推杯换盏，吞云吐雾里相谈甚欢。

那些年轻的莺莺燕燕，扯下最后的遮羞布，赤条条用爹妈给予的肉体赚钱。

那些无耻的蝇营狗苟，撕掉一切的伪装色，美滋滋用人民赋予的权力收款。

而仅仅一个小时后，我却在这栋烂尾楼里看到了这个小女孩。

她在蜡烛羸弱的火光下，握着秃了尾巴的铅笔，期待着今晚难得的洋芋。

“给孩子买个头绳舍不得，当初买套房说签字就签字了。。。”

“现在银行贷款不能停，要不成了老赖孩子今后怎么办？”

灰白头发的女人怜惜的看着女儿，却又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她爸送外卖说是还要晚一点回来，小亮你就别等他了。”

“孩子爸更倔，看你来送钱会生气的。”

小亮沉闷的放下橘子，又抓出一把清口糖塞给小女孩，闷着头就要离开。

“叔叔等一下。”

小女孩拉住小亮，把橘子里面的橘瓣慢慢的掏出来，放在妈妈的枕头旁边。

然后她很敏捷的拿起修补拖鞋的粗针和麻线，把橘子皮的四周相对的穿起来，像一个小筐似的。

用一根小竹棍挑了，从窗台上拿起相对长一点的蜡烛头，放在里面点上，递给了小亮。

“楼梯间黑，小心滑。”

“这盏小桔灯送你下楼吧。”

说着话，小女孩用手在前面画了一个圈，按在小亮的手心。

“我的爸爸会回来的，那时候妈妈的病就会好了。。。”

“我们大家都会好的。”

沉默的走在废弃工地里，小亮悠悠的讲述着这一家人的故事。

他们等了11年，等着结婚的房子直直拖到了现在。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没能领到钥匙。

贷款的压力太大了，还要租房子交房租，最后不得已搬进了烂尾楼。。。

这里没水没电，上厕所要到工地对面的公厕，来回半个多小时。

我们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小亮就慢慢的说着。

我回过头，望着烛光依旧摇曳的窗口，发现这样的铁皮屋子还有好几间。

“有实在等不到的，只好全家住进来了，都有各自的苦衷。”

“二哥。。。”

我一回头，发现刚刚还跟在身后的小亮已经落下了四三米。

他的膝盖一弯，对着我和我的镜头就跪了下来。

“求大家救救他们吧！”

“搬倒恒太集团，退回被吞掉的房款！”

那盏小桔灯里透出橘红色的火光，映在我的脸上不断的摇曳着。

我苦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直播间。

果不其然。。。

直播间被封了。

小说《一招反杀，无良开发商跪地求饶！》 第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