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下朝回来听闻此事，立即来了我的屋子，他宽慰道：「月儿，你放心，只要我在，戚珩不敢辱没你。」

他觉得戚珩与我退婚是辱没我，可我不是这样想的，我道：「哥哥，他的心不在我，不必强求，若我死乞白赖地上赶着嫁给他，这才是辱没我。

「你与他多年的情谊，除了他，我不放心把你交给旁人。」

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把前世的一切都告诉他。

哥哥起初不信，甚至怀疑我为了与戚珩退婚编出来的说辞。

但我一一说出了一些朝臣的秘辛，这些都是如今的我不知道的，也是最好的佐证。

我和他说了国公府是如何一步步被蚕食的，父亲母亲是如何被逼死的，我是如何被废的。

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如今说出来都让我窒痛良久，更遑论毫不知情的哥哥。

他缓了很久才接受这件事，只是看着我，最后才道：「若我当初活下去，你是不是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了？」

我一怔，他并未怪过我识人不清，而是责怪自己，如果他可以活下去，活得再长一些，我的命是不是就要好一些？

他眼底泪光闪烁，是克制隐忍地疼惜，问：「断腿，废后，毒酒，这样的屈辱，你是如何挨过来的？」

是啊！我哥哥要是还在，关家要是还在，他当初怎么敢这样羞辱我？

我想起母亲跪在殿前给戚珩磕头，那天瓢泼大雨，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地上，她穿着朝廷命妇的衣冠——那身用父亲的骨血和哥哥的性命换来的衣裳。

她凄厉无助地哀求：「臣妇求见陛下！求见皇后娘娘！」

母亲跪在殿外，我跪在殿里。

母亲的歇斯底里的哭号里，戚珩无声的逼迫下，他让我自请废后。

「求您，求您让臣妇看她一眼！」她年过五十，中年丧子，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她命苦的女儿奔波，「月儿已经失去了兄长，她父亲也被陛下幽禁，她与您十载情深，您如今逼她自请废后，是在剜她的心啊陛下！

「求陛下宽宥皇后！求陛下开恩！」

我忘了那天我如何应下的，只是在母亲的血泪里，我说：「好。」

我被废后没多久，国公府这棵百年的树就被连根拔起，关家被满门抄斩，母亲自戕，我也被灌下毒酒。

把我的傲骨一寸寸钉在耻辱柱上，看着我跪在他脚下声嘶力竭，痛哭流涕，爱到面目全非，爱到支离破碎，爱到血肉模糊。

这算什么爱呢，把一个人的身体肆意践踏、把灵魂碾碎，变成行尸走肉般的木偶，然后赋以爱与被爱的名义。

哥哥叹息道：「我一直以为他会是你的良配。」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不会再作践自己了。

我侧目向他道：「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我是个极好的人，我嫁给谁，我嫁不嫁，我都会活得很好。」

但戚珩就不一定了。

他或许是黄金，但是是深陷泥潭里的黄金，没有将军府，他连泥潭都爬不出来。

他当然可以走他该走的路，娶他想娶的人，这一次我不会拦他半分。

次日父兄入宫，恳求陛下恩准戚珩退婚之请。

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小说《戚珩关山月》 第四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