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靖禾又梦到那个刺客了。

她自梦中缓缓睁开眼，脑海中那个刺客瘦弱的背影一点点消逝，晨起的薄雾在阳光下消失不见。那晃悠悠的背影隐入窗外宫女的沙沙扫地声中，趁虚而入的空白记忆带着未知的怅惘吞没了她。

她从枕头底下把那泛黄的布帛轻轻拽出来，缓缓展开，看着那画上简单勾勒的线条，嘴角就划过了一丝暗淡的微笑。

时间过去太久了，若不是偶然翻出来了这幅画像，她大约就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了。

昨日五公子家的雪良娣亲自登门来讨她小时候的衣裳，原因便是小郡主含芳那生了半年之久的重病。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五公子便请了一个巫师来驱邪。

据说那黑面巫师往院中一站，不看风水也不捉鬼怪，直言雪良娣出身低微，担不得含芳郡主这富贵命格。那巫师还说，若要含芳平安，便要她从现在起到及笄，都要穿命格高贵之人衣裳辟邪。

姚婧禾怎么也没想到，雪良娣竟然亲自找上了她的门。

她也算命格高贵之人吗?她不过是拿着银簪扎伤了意图不轨的慕容将军，竟被父皇下令责打二十大板，禁足一个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胆敢以下犯上者，斩!”

她都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出自父皇之口了。

若非昨日信殿传了消息过来，她都不知父皇竟如此宠信慕容家族，意图以下犯上的慕容启竟得了赏赐安抚。反而是她，无事惹来一场祸端，有理反倒成了没理。

昨日尹美人破天荒登了她的宫门，假意哭诉：“分明是慕容启有错在先，光是陛下有意许配就开始动手动脚，日后若是进了慕容家的门，不定要被慕容启欺负成什么样子。咱们公主怎么如此命苦，竟如宫女一般任人欺负了。”

宫中人尽皆知她与尹美人不和。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尹美人是在当着雪良娣的面拐着弯儿骂她。

她冷眼看着尹美人表演，心里只觉得讽刺。不过尹美人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倘若自真进了慕容家的门，只怕日后活得凄惨。所以她定要想法子在父皇下定圣旨之前让父皇回心转意。

她看着雪良娣恳切的眼神略有疑惑：雪良娣也算透彻良善之人，为何专挑这时候前来抬举她，跟她要衣裳?莫非她是真的被小郡主的病急的糊涂了?

但这种救命的请求她又不能拒绝，只好答应。待送了人出门，又亲自上阁楼去找衣裳。她便是在这时发现那副画的，展开时愣了一下，问一旁忙着收拾的宫女：“这是什么?”

可是刚问完她就后悔了——那个刺客瘦弱的背影就浮上了心头。

宫女何其瞄了一眼那画，随意说：“这不是您小时候画着玩的吗?”

“哦?”

她趁着几个宫女叠衣裳，把那画偷偷塞进袖子里，然后跟着宫女们下了楼。

今日是那巫师算好的良辰吉日，此刻五公子府上应该是张灯结彩，摆了筵席放了爆竹。而雪良娣想必也应该是在府上沐浴焚香，静等着迎她那几箱旧衣裳。

她本该亲自前去送，只是她禁足期未满，只好派贴身宫女锦葵前去。

她又得了空思虑如何打消父皇的念头。以往总是顾虑外祖母年事已高，不愿以此等烦心事叨扰她，可如今她孤立无援，为今之计只有请外祖母这诰命夫人出山帮自己了。

可惜她尚在禁足，若不然定要往外祖母家哭上一回，现在却只能写书信请外祖母车马劳顿地来宫中相见。

墨还未研完，就听见锦葵急急忙忙地走进来，一脸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不是让你去送衣裳吗?”

“公主，您的衣裳被夫人截胡了。”

小说《何言长歌》 第1章 梦回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