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这样告诫自己的同时，心中仍旧时不时浮现四个字。

一厢情愿。

疏衡仙君实在很一厢情愿。

09

神仙虽然长寿，但也并不是没有大限。

通常来说，我们活个十万年不在话下。

这数万年的时光，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我从年轻一辈的小仙成为了魂河主神，而我身边的故人也一一离我而去。

滕夤长老仙逝，连我救过两次的凤衍与青梧仙君也相继逝去。

他们在魂河的渡船灯都是我点的。

我祈祷他们转生时能投个好胎。

但转念又觉得，这世上好与不好，旁人是置喙不了的。

也许别人看起来十分孤苦悲惨的命运，其中之人反到甘之如饴。

谁说得准呢。

比如说，我，清瑶仙君。

魂河的小仙们觉得我是个十分神秘又强大的上司，然而他们一旦知道我没有情魄之后，又会不约而同露出那种似惋惜，似同情的眼神。

我实在受不得。

我觉得没有情魄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然我不知已哭了多少回了。

也不知哪一日，我发觉我点灯的手渐渐透明。

是我的大限将至了。

我很坦然的接受，每一个神仙活到我这种年岁，大抵都这般坦然。

躺在那株桃花树上时，我整个身体都已经透明。

凡间有句话，叫人死前，生平会像走马灯一般重新浮现。

原来神仙也一样。

但有些记忆，我是很陌生的。

那场景中，是这株桃花树，开得极盛。

树下立着两个人，一人着玄色长衫，眉眼清隽至极，正低头看着面前刚修成仙身的小神仙。

“仙君，这花树就是你送我的生辰礼么？”

仙君微微一笑，“是。以后魂河岸边，由它陪你。”

小神仙提着烟粉色裙摆，在簌簌下落的花瓣中转圈，“仙君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我微微叹息。

那便是疏衡吧。

我那时刚化形，情魄还未完全连通七情。

是这句脱口而出不知为何的喜欢，害他至此啊。

疏衡，我还不起。

在最后一窍命魂消散之前，我折了一截枯枝，刺向我的灵海。

既然还不起，那我便陪你一起，魂飞魄散吧。

再也不要…有什么来世了。

番外

1.

落霞谷中，滕夤站在疏衡身后几步，看着他为枯黄的山谷施法。

春日有桃花，夏日有浮葵，秋日有落棠，冬日有寿梅。

滕夤微微摇了摇头，“疏衡，够了，你的法力本就不多了。”

疏衡回过头灿然一笑，眉目疏朗。

“无妨。只是我化形时就不能随心所欲了，不过做个老头子也挺好，等我死了清瑶也不会觉得奇怪。”

“否则我回冥河受劫，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小姑娘该吓哭了。”

2.

疏衡探了探清瑶的命魂，心尖一颤，“滕夤，她的情魄不是在凡间时就沉睡还未被唤醒么？为何残缺至此？”

滕夤叹息一声，“我近日终于召出魂轨，才发觉司命于魂魄一道终究造诣还不够深。

她只道清瑶凡间的肉身中有一人的情魄沉睡，却不知…那沉睡的情魄不是清瑶的，而是青梧的。”

疏衡看了一眼睡梦中分外安静可爱的人，声音有些颤抖，“也就是说…他们剥离的情魄，自始至终都是清瑶的。”

“不，青梧的和清瑶的情魄太过于相似乃至几乎融为一体，所以一同离体了。只是清瑶毕竟是本体，她的情魄还剩下连着七情的关键一窍，而且并未沉睡。”

疏衡骤然抬头，“太过相似？”

滕夤直直地盯着疏衡，“她喜欢凤衍，你不是不知道。”

疏衡垂眸，蜷了蜷衣袖下的手，轻笑一声，“是…我知道。”

“可我竟从不知道，青梧与凤衍走后，她其实还有一缕情魄一直，一直在以凡人的微薄之躯感受爱一个神仙的痛苦…”

眼睫翕动，有泪滴落下。

“人世间的百年啊…”

疏衡的身形摇曳两下，眸光黯淡下来，“如果彻底剥了她的情魄，她会好起来吗？”

滕夤眼睛蓦地睁大，“疏衡？！她现在这样只是昏睡和失去记忆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也许哪一天，她就会忘了凤衍，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你不要忘了你没有命魂，死后不是去九转台而是去无界，不能转生！你现在剥了她最后一丝情魄，你与她生生世世就绝无可能了。”

疏衡轻轻摇了摇头，“忘了凤衍，终究有一天也会忘了我，对么？我不愿看到她因为不断失去记忆而痛苦，她这一生太苦…太苦了…”

滕夤长叹一声，“疏衡，难道你就不苦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早就说过，你与她之间是孽缘。”

疏衡忽而仰头笑起来，眸中似有朗星，细碎漾着光，“孽缘也是缘，既是有缘，如何我都甘之如饴。”

“剥吧，我会写连命符为她***。”

滕夤知道再劝无用，闭上眼痛心道：“等她醒了，我会让她用拾魂之术保你一魄。你是数万年来冥河仙资最好的，不该落得个如此下场。”

疏衡俯下身，神色温柔又眷恋地看着清瑶，淡淡开口：“仙资好的人，哪怕万年一遇，在时间长河里也总是生生不息的。”

“但穷尽九天冥河，从万象开化走到日月尽头，自始至终，清瑶都只有一个。”

3.

彻底魂飞魄散前，疏衡仿佛又听到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围在他身边笑。

“仙君仙君，你怎么总是穿黑衣？粉色如此好看，你不喜欢么？”

“粉色好看，但我是个活了四万年的老神仙了，小姑娘穿粉才更好看。”

“仙君不是老神仙，仙君是仙界最好看的仙君。”

“仙君真好，我真喜欢仙君。”

你说喜欢我时，你七情未开。

我发觉自己喜欢你时，你已爱上凤衍。

再后来你没了情魄，不记得我了。

可惜我一生走到尽头，这句喜欢，竟从来没寻到什么时机告诉你。

“清瑶，我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你…”

小说《我爱仙君一万年，仙君拿我当替身》 第9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