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时间显示：8：43，布莱克眼前的植物渐渐茂盛，他抬手示意停止，下令道：“开始采集。”身边的队员默默打开工具箱，有条不紊地动作。

布莱克站在一旁警戒，此时已经走出了2公里，预计行程是5公里。目前仍未发现任何动物，他抽出胸口的无线电对讲机，放在嘴边尝试呼道：“伊娃，伊娃，请回答。”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通讯范围内。

“伊娃收到，请说。”对讲机中传出清脆的声音，是一队的队长——伊娃·阿尔丹。

“二队还未发现动物，一队怎么样？”

“发现一只类鹿生物，七点六二普通弹未能击毙，被其逃离，从出血量估计，子弹刚击穿表皮。”

“血液收集了吧？”从进入灵界到现在还未发现危险，布莱克心神有些放松，随意地问了一句。

“当然。”

布莱克收起对讲机，口中在与一队交流，目光却一直不停地搜索四周。

半个脑袋从草丛中探出，露出了一对长耳。布莱克心中一紧，端起了步枪，周围队员感知到他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上地仪器或扔下手里的工具，拿起了身边的武器。保险起见，布莱克没有立即开枪，而是示意一旁的女队员夏洛特·迪曼迪乌斯换上银箭攻击，她手中拿的是一把弩。

“咻——”弓臂回弹，箭矢击发。

一只兔子被钉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布莱克持枪靠近，这兔子生命力极强，箭矢明显是穿过了它的肺部，却仍在奋力地挣扎。他眼神一凝，发现兔子伤口处有一层黑膜在流动，抑制了鲜血的流出，这黑膜是恶魔的防护能力。

“夏洛特，再补一箭。”

又一箭射穿了兔子脑袋，这下兔子不再挣扎，只是躯体还在微微抽搐。布莱克抽出匕首小心地靠近，翻动兔子尸体，确认它已经死亡，黑膜也在消散。兔子一只眼睛正常，而另一只眼睛全黑，中间是一颗绿豆大小的白点，白点是它的瞳孔，这也是恶魔的特征。这一只兔子通体与人界的差不多，却带有明显的冥界特征。

拔出射出的第一支箭，没入躯体的部分已经被黑膜侵蚀得坑坑洼洼，布莱克站起身，对身形矮小的齐藤智裕说：“把尸体收起来。”

“是。”齐藤智裕点头答应，从随身的包中抽出一个封口袋。

倒计时：1：07：37

天山基地外，一层蓝光将基地罩住，而这层蓝光又被层层黑云覆盖，蓝光是天山基地的守护大阵，被黑云侵蚀着，忽明忽暗地闪烁。

梅赛德斯·弗林地身影从黑云中飞出，撞在大阵的蓝光上，头上发丝凌乱，法杖一举，白光闪耀，驱散了缠绕在破损法袍上的黑气，半空中站稳身形后，他按住了挂在耳朵上的耳麦说道：“魁出现了，两只。大阵还能撑多久？”

“魁？”指挥室内，劳里·伊万诺夫眼皮一颤，眼神一扫显示阵法数据的那块显示屏，回答道：“最多五分钟。”

“大阵一破，让所有法师参战，延缓诡异攻势，同时组织学院学生撤离。”梅赛德斯弗林口中说着，目光随着黑云的翻滚而起伏，他抬手抚平自己的头发，身形一闪，冲入了黑云内。

“弗林院长？”

“抱歉，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是。”

手表时间显示：8：57

“队长，前面发现了树林，没有发现危险。”负责侦查的另一名女队员——莉莲·洛，返回队伍朝布莱克说道。

布莱克点头，抬手向前一挥，“出发。”

随着行进，浩瀚的橙光渐渐映入二队队员的眼中。眼前是一片宽广的白桦树树林，白色的树干与绿色的叶子，不过外面都覆盖了一层琥珀似的透明晶体，折射出的烂漫的橙光。

布莱克垂下了眼睑，直视了一会儿，竟是觉得有些眼花。

“队长，要进去看看吗？”张元端着一挺轻机枪，问道。

抬起手腕，布莱克看了一眼时间：9：02，说：“去看看，不深入，准备返回。”

走进树林，才觉得白桦树表面一层水晶的剔透。水晶的厚度达到了三公分，用匕首碰了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布莱克反握匕首在树干上奋力一割，却只在表面留下了一条浅浅的擦痕，“硬度很高。”

此时起了大风，风吹进树林，树叶碰撞在一起如泉水叮咚般响成一片。而进入树林的不止是风，还有一片阴影，这片阴影悄然侵入了小队五人的感知中。

原本悦耳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有东西干扰感知了？”敏锐的布莱克心中警醒，同时举起拳头示意周围的队员停止探索与采集。声音渐渐小了，直至平静，树林中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莉莲，使用探测术。”布莱克端着枪，眉头深皱，对莉莲·洛说道，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愈发的浓烈。

一抹莹莹的蓝光浮现在莉莲洛的指尖上，手印变化，蓝光如落入水面的水滴，扩散出一圈圈波纹，直到二十米之外。而此时，那一片阴影在五人的感知中微微一颤，布莱克毫不犹豫，调转枪头，大喊一声：“开火。”

密集的枪声在树林中震荡，只半分钟枪声停了。一棵白桦树下，橙色的水晶碎屑铺了满地，地上一滩黑色的阴影如煮沸的水般滚动，“吱呀——”一声刺耳的***却是被集火的白桦树支撑不住缓缓倒了下来。

布莱克见倒下的树木当头而来，侧身翻滚躲开。“轰！”白桦树倒地还伴随着一阵阵水晶破碎的声音，一团橙色的烟雾腾然升起，扩散开来，日光下，反射出令人迷眼的光彩。布莱克佩戴了护目镜以及战术口罩，烟雾是橙色水晶的碎屑，视线被遮蔽，他感知已经利用到了极限，却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几个身影。

“二队！回答我！”

“哒哒哒……”回应布莱克的是一连串的枪声，其中夹杂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布莱克当机立断，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箓，符箓是一张低级符箓，名为狂风符。法力注入其中，黄纸碎裂，以布莱克为中心，风声呼啸，几股狂风席卷这片空间，霎时间橙色的烟雾被吹得四散。布莱克换上装满银弹的弹夹，拉动枪栓，烟雾散尽之际，一道阴影正扑向张元，张元手中的机枪正喷吐着火舌。

瞄准阴影，布莱克手指扣动扳机，向其宣泄着火力。阴影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丝丝黑气逸散。

“魔气？”那黑气使人感觉压抑、诡异，布莱克心中惊疑，“难道冥界也在探索灵界？”

阴影现出了原形，是一只人形的怪物，皮肤灰白，身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头上是一对盘起的羊角，脚下是一对蹄子，黑眼白瞳，长相也类羊，下颌突出，嘴巴一张一合，突出几个古怪的音节，嘴里是细密的尖牙。这是一只具备高级血统的恶魔，只是还未成熟，这类特征的恶魔被统称为魔羊。尽管这只魔羊目前还处于低级恶魔层次，小队五人仍是如临大敌，具备血统的恶魔一般要比其他同等级的恶魔实力更强大。

人类并未掌握系统的恶魔语，探索队更是只学习过一些简单的词语。布莱克听眼前这只恶魔说话，只听懂了其中一个字是“你”，手中的枪一直指着羊角恶魔。这时，魔羊有了动作，一只手招了招，口中吐出了两个布莱克熟悉的音节：“再见。”魔羊的嘴角扯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布莱克只觉得浑身汗毛一竖，目送这魔羊化作一道阴影钻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手表时间：9：17

直到感知中没有了异动，布莱克才敢稍稍放松，看了眼身边的队员发话确认，没有减员，回话中也没人受伤。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对自己的队员说道：“回收散落的仪器设备，立即返回。”

“是！”

趁着这个空档，布莱克取出了对讲机，道：“伊娃，请回答。”

“收到，请讲。”

“你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我们遭遇了恶魔，是一只低级魔羊。”布莱克说道。

对讲机沉默了将近五秒钟，“收到。”

恶魔的出现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没人能保证进入灵界的恶魔只有那只魔羊。布莱克此时将遭遇恶魔的情况告诉伊娃，一旦恶魔有所埋伏或是袭击，一队也能有所防备。收起了对讲机，他的心一直沉着，总觉得一片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

00：23：13

“快走吧，肖总教官！”

灵界入口前，肖云飞静静地立着，抬头眼神久久地定在倒计时的显示器上，浑身无力，是一种前功尽弃的崩溃感，再从心底冲上来的，是愤怒，“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都守不住！”

“我不走！”

轰！封锁的大门一震，如丧钟般敲响。

“你们先走，我拦着它们。”肖云飞抬手虚握，一杆银尖长枪出现，无畏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李清水望着平静如湖面的灵界入口，眼眶一红，心如刀绞，“对不起，孩子们。”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上了撤离的队伍，走在沉默的人群中，背后是肖云飞宣言似的声音。

“我，肖云飞，将埋骨此地！我，将与曙光计划同葬！曙光死了，但人类没亡！”

团团的黑雾将肖云飞淹没，而黑雾中蓦然亮起一抹刺眼的银光。

00：16：45

设置的用作稳固的空间阵法，被魔气侵蚀、破坏，原本平静的入口缓缓荡漾起了一道道波纹，波动期开始了。

一只手掌悄然从灵界入口中探出，接着一个矮小身影跌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个……

深红色的血液涂满了枪身，肖云飞一只手掌紧紧握着长枪，他半个身躯已经消失了，透过血红色的视野，他看见了出来的少年与少女，眼睛微闭，失去了生息。一个个黑雾中的身影，越过了他的残躯。

第三个人在入口即将达到完全波动期之际，冲了岀来。

“怎么只有三个？”查尔斯·莫里赶至灵界入口前，身上的战斗服略有破损，心中疑惑，眼前是神情惊惧的三个少年与少女，其中一个少年失去了右脚，正在淌血。

黑雾中的身影逼近了，查尔斯莫·里抬起手中的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无声的发射，一颗宛如太阳般的子弹从枪膛中飞出，黑雾霎时被驱散大半，靠近的十几只恶魔直接被融成几团碎渣。但更多的恶魔踩着同类的残渣涌了上来。

00：11：26

查尔斯·莫里在灵界入口坚守了五分钟，却没有等来第四个探索队员，没有等来奇迹。

耳麦中传来梅赛德斯弗林沙哑的声音：“我拦不住了，撤……”

“梅赛德斯？”

耳麦中一阵嘈杂。

00：11：21

“梅赛德斯？”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寂。

……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空旷的天山基地里，响起了一曲高亢的交响曲，曲音轻抚过闪烁的应急灯，穿过***的钢筋，翻过未消散的黑雾，落在或倒、或倚、或立的人类躯体上，没有停留，往更远处飘去。

灵历622年6月30日，天山基地陷落。

这一天原本承载着人类的希望与期盼，这里原本燃烧着一颗火种，但当消息穿越时间与空间蔓延至各地时，人们的心齐齐是冰冷，仿佛陷入了另一个冬季。

与消息一起的，还有一张阵亡名单。

梅赛·德斯弗林——曙光学院院长

劳里·伊万诺夫——天山基地总指挥

肖云飞——曙光计划总教官

……

曙光计划没有失败，但与惨痛的代价相比，也不能说是成功，更不值得让人振奋。

幸存者：张元、齐藤智裕、莉莲洛。

“齐藤智裕，请复述一下你们在灵界中的情况。”

小小的身影伏在桌子上，齐藤智裕将头深埋，目光掉进了无光的深渊，浑身发寒。

另一边，莉莲洛大叫着拍响桌子，瞪圆了眼睛，目光搜寻着房间里每一寸地方。

“张元，可以说说灵界中发生了什么吗？”

张元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脚，怔怔地出神，过了许久，偏过目光落在靠在手边地一根拐杖，不锈钢的表面映照出扭曲的自己，那里面好像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队长，一队，夏洛特……我要回家。”

小说《魔影末世》 第三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