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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只想做个安静的路人甲

孔十五2020-08-21 17:42:05

“怎么会,我哪里还有胆子拈花惹草,”叶恒摸了摸自己的熊猫眼,“池池,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还不成吗?消消气吧。”

这几天有哥们儿约他出去喝酒,叶少都是拒绝的,被女友打成熊猫眼这事儿吧,能遮掩还是遮掩点好,只今天有个发小从国外回来,挡不了的局他才顶着黑眼圈去参加,结果被一桌子的人轮番拍照发微博,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

池池又细细嗅了两下,呵呵,MarcJacob小雏菊的味道,她简直能想象那个女孩可爱的样子,就如同那精致乖巧的瓶身。但是香味若有似无,很淡很淡,如果不仔细闻还发现不了,这说明两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过……

池池拿起银质小叉子,狠狠戳向那块软绵可口的蛋糕,叶恒抖了下。仿佛这一下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身上,威慑力十足。

“撒谎?很好,可惜她这次喷了跟上次一样的香水,是那个口红印妹子对不对?啧啧啧,你现在都开始吃同一盘菜了,也不带挑挑的,差劲儿。”

叶恒快给跪了:“你属狗的?鼻子这么尖。”

池池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才是狗,单身狗!”

“我有你!不是单身狗。”叶恒据理力争,好不容易靠着阴谋诡计脱单了,他不要再做回单身狗。

池池双手抱臂,哼笑一声:“昨晚22点22分22秒,我已经跟你这个二缺种马正式说了分手,所以严格意义上你就是个单身狗,恭喜你又能过光棍节了,双11记得买买买哦。”

叶恒一颗少男心被她狠狠戳了,他哀叹一声:“乖池池别气了,我们和好行不行?”

那边又说了什么,沈安已经完全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不过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听来又有何意义?他起身,面色阴郁,用咖啡杯压了两张粉色票票,走出了咖啡馆。

叶恒见池池突然将目光扭转,好奇地问:“看啥哪?那边有人扔钞票?”

池池回过神来眨眨眼,很鄙视他:“叶恒,你现在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都掉到钱罐子里了,张口闭口都是钱钱钱。”

叶恒摸摸鼻子,即使挨骂心里也是爽爽的:“我还睁眼闭眼都是你呢。”

话音刚落,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才她貌似看到了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池池摇了摇头,应该是看错了吧。如果一天遇到那个变态医生两次,也是她倒霉透了。

叶恒为池池叫了杯橙汁,默默换掉了她手边的那半杯咖啡,叮嘱:“多喝点果汁,别总是喝咖啡。”

池池吞下最后一口焗饭,想拿纸巾擦擦嘴,已经有一只长手越过桌面伸到她嘴边,默默拭掉粘在那里的一粒米。这么多年,叶恒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那样的温柔贴切,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有时候池池也会想,如果是跟叶恒过一生,恐怕爱情不足,也会亲情幸福吧,她也是一直把他当哥哥看。

“叶恒,我们分手行不行?好聚好散,大家兄弟情谊仍在。”池池瞅着忠犬一般的叶恒,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真情来劝他趁早滚边,“而且你当初不也是为了让我帮你挡那些花花草草吗,现在花花草草都施了肥,一个个茂盛得不行,看来我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

叶恒那个后悔啊,当初什么理由不好用,居然用了这么烂的理由来骗她当女朋友,如今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

“切,谁要跟你兄弟情义,我有的你又没有!我要的是老婆,被我宠被我爱的老婆。”叶恒难得袒露了心思,池池却诧异地喷出一口热茶。

“大哥,麻烦别说得跟爱上我似的,千万别忘了你早上刚把我送到心理医院,下次难保不是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叶恒眸子一暗,心里有些苦闷。他做这些的初衷,她是不了解呢,还是不愿意去了解?为什么每次说到这种问题,她都会下意识地逃避。

“池池,我也不想这样子,可你打人的习惯就不能改改吗?”叶恒又忍不住摸了摸尚且发青的脸颊,委屈地说,“你要是乖一些、温柔一些,我妈妈也好早点接受你。”

如果说叶恒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可以勉强忍受,那么他这句话,池池是无法忍受的,她像个小炮仗,而叶恒的妈妈就是根火柴,二者相遇嘭的一下就炸了:“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妈妈能够接受我?是咱们俩谈恋爱,还是我跟你妈妈谈恋爱?”

一口一个妈妈的,呵呵,好让人心烦。

叶恒此时也知道自己戳中了池池的爆点,其实他并非是那个意思,一时口误才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可再多的解释,她也听不进去,怒气冲冲地叫嚣着:“我池池,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受不了是吗?OK,出门左拐,慢走不送,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叶恒看她这样激动,却难得的冷笑:“池池,为什么每次提到我母亲,你都要这样激动?你对她……就这么不满吗?”

池池愣了一下。

她一生之中难得不喜欢谁,叶恒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她记得,在光线不太好的小房间里,叶家的管家挑剔地看着那些年老失修的剃头工具,一把将叶恒拉走,高傲得不可一世:“我家夫人说了,我们叶家的子孙怎么能学这么卑贱的东西呢?”

卑贱的东西?

那时候的池池其实不大明白卑贱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夫人究竟是何来头,但她知道,正是有了那个女人口中的卑贱东西,养父才能得以谋生,才能养活着她供她读书,才能让她活着而不是像垃圾一样被人丢掉。

也许就是从那天起,她就不怎么喜欢叶恒的母亲,虽然素未谋面。

叶恒见她生气,有些心急,可咖啡厅里那么多人看着,他又拉不下面子道歉,两人僵持了几十秒,池池拎包站了起来:“行,你不走是吗?我走。”

说完,池池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那家咖啡馆。

冬季的南寻城,有种繁华过后的苍凉,她走在光秃秃的人行道上,踢着路边偶尔遇到的一颗石子,郁闷到不行。

去他的狗屁叶恒,去他的狗屁恋爱,去他的流言蜚语。她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想法改变自己?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叶恒吧,跟他在一起也不过是顺势而已。

池池越是这样想着,越难受。不行,一定要分手!分定了!

“前方十米处的那位小姐,麻烦你站住。”

池池竖起耳朵,装作听不见,低头继续往前走。

“穿黄色衣服的那位小姐,我说的是你。”

黄色两个字要不要咬得这么重!她才不要搭理这个人。

“池池,站住。”

他叫她池池,声音冷冷的,像是极其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她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沈安几步追了上去,打趣道:“那就是你找的男朋友?***一个,还爱招蜂引蝶。”沈安接着嘲讽,“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果然刚才在咖啡馆一闪而过的就是他,池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池池本来低头走路,数着人行道的方格子,听他这样说,她仰起头,略带挑衅:“是呀,我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沈安薄唇微抿,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两人之间一阵无言的沉默。

池池站在一盏路灯下,她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灯火下的那只飞蛾,而沈安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看着她。恍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如今,他是医生,她是病人,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再无其他。

“池小姐,病还是要治的,药还是要吃的,千万不要放弃治疗。”沈安一本正经地说着调侃的话。

池池哀叹一声,无奈极了:“我真的没病,要怎样才能向你们证明呢?再说全世界得了心理疾病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抓着我不放?”

为什么抓着她不放?沈安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对这个病人特别感兴趣:“没病?那为什么资料上显示你上周暴打你男友,而且据统计平均每月他都要被你揍,轻重程度不同。”

说得跟某亲戚来了似的。

池池的眼神暗淡,有些蔫蔫的:“沈医生,难道非要我告诉你这个外人,我是因为男友出轨才揍他的?”

外人?沈安抿唇不语,蹙起的眉头显示了他正在生气。

她转过身,跟沈安面对面,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呆呆的:“知道我过得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说这话时,难得露出了几分凄惨,可她那样会骗人,此时的凄惨怕也是装出来的。

沈安觉得两个人的谈话完全无法进行下去,他害怕自己也变成那个控制不住情绪的暴力症患者。

他转身,准备去咖啡馆取车子,撂下句让池池恨不得死一死的话:“池小姐,记得下周六去医院,我会等着你,直到你来为止。”

什么?去医院?池池猛然想起沈安提到过的,那个丧心病狂的叶贱贱替她交了半年的诊费,她刚才为什么没有把叶恒直接打死算了。

“等等,沈医生。”池池脸上的表情很是郑重,甚至有那么点视死如归,英勇地说道,“死变态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给这个世界添恶心了,您老就别逼我了成不?”

如果多去几次心理医院,她害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万一哪天不小心打了这位讨人厌的心理医生,会不会被抓去坐牢啊?

沈安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在那个男人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贫而可爱?他的心中突然有些不舒服,嘴角上翘,堆满了温暖的笑意,说道:“当然……”

沈安故意拖长了音,池池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希望他一句话解放了自己,结果却听到沈医生带着戏谑地说:“不!成!”

晴!天!霹!雳!

“我只是想安静地做个路人甲,这样子都不可以吗?”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丝毫没有打动沈安:“不可以,你只能当个安静的病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完全不理会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池池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看着沈安走远,看着沈安不见,直到觉得有些冷,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池池的小窝在市中心的一处单身公寓,房价贵得令人咂舌。当然作为苦逼中的战斗机,这房子自然不是她买的,而是从一个急着出国的房东手里租来的。

房子很好,精装修,一室一厅的格局适合她这样的单身女孩子。而且不晓得这房东跟她是不是太过有缘,整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不仅如此,价格便宜得让她觉得捡了馅饼。

那时她大学刚毕业,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失恋,没工作,没有存款,整个一三无人员,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寂寞。她没有能打电话诉苦的朋友,没有能陪伴在身边的家人,没有可以相依相偎的爱人,只有一颗空荡荡的心,像是一根漂浮无根的野草。

那段日子里,每天早起,池池的第一件事就是盘算着怎样花钱,才能撑到她找到工作。物价太高,最便宜的米饭套餐也要12元,为了省着花,她开始不吃晚饭,早上也只是匆匆吃个茶鸡蛋保持能量。

宿舍自然不能再住了,一年一千二元,有空调,水电全免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宿舍里有本地人,姑娘们快快乐乐打包了行李回家,她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六人间很快就只剩下池池一个人和那些冰冷的床板。这下好了,不用再嫌弃谁的脚臭,谁的呼噜大声,谁又偷偷用了谁的××牌小黄瓶抹脸。甚至来不及伤感,分别就是这么突然。

宿管阿姨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最晚七月底一定要搬出宿舍。炎热的夏季,池池白天背着装有简历的单肩包往返人才市场,晚上坐在电脑前在某网站看租房子的信息。

有次,她从一家单位面试回来,因为那家公司离学校有些远,需要倒几次车。路过一个小巷子时,池池听见身后有摩托车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以至于不挡别人的道儿。哪知那个飞车小毛贼就是冲着她来的。

池池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到了地上,小毛贼骑着哪哪都响的摩托车呼啸而去。这年头出个门都能遇上飞车党,看着小毛贼耀武扬威的一头黄毛,她怨念聚集,恶狠狠地说了声:“摔死你丫的。”

没想到,那黄毛小贼刚到巷子口就连人带车摔了一跤。

池池连忙跑过去,趁着黄毛小贼嗷嗷叫痛,快速拿起了自己的包包,顺便又给了毛贼几拳:“我都这么穷了,你还来抢我,人性呢?良知呢?这么偷鸡摸狗,你妈知道吗?”

黄毛小贼也是第一次被人抓到打得这么惨。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妹子,一副痛打落水狗的狰狞表情吓到了他,让他从此想要洗心革面,结束贼生。

“大姐,您背这样的包还穷?”黄毛小贼被摩托车压住了腿脚,不能动,只能龇牙咧嘴地还口,还顺便护住了那张自以为帅的脸。

包包上的LOGO耀武扬威着,池池愣了愣,脸上居然露出了对她来说很有难度的落寞的表情。当即把包包里的钱和手机啥的拿出来,把包包扔到了黄毛小贼的脸上:“拿去吧,到二手店里还能卖个千儿八万的。”

黄毛小贼感动得痛哭流涕,大叹:“今儿个是遇上活雷锋了。”

池池捧着一堆东西转身离去,是不是活雷锋她不知道,但是那个男人她都能不要,一个他送的包包又算个毛毛。

好在不久之后,池池找到了一份幼儿园教师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她很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他们天真的笑脸能让池池感觉到久违的快乐。

紧接着,现在租住房子的房东主动跟她联系,说是在网站上看到了她的求租信息,因为房东急着出国,就把这套家电齐全、地理位置优越的房子以一千元的低廉价格租给了她。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房子有了,工作有了,池池来不及想那么多,就投入了现在的生活中。她想,照着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百八十年,她就能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了。

挑了个日子,池池带着两大包衣服和书搬到了新家。当晚,她收拾好新房子,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喝了十瓶啤酒。她从无声啜泣到放声大哭,把几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全部化为眼泪。

看,有些人迟钝如池池,连难过都比别人来得晚一些,怪不得那个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没有良心。

那晚对着月亮池池没有变身狼人,而是大吼道:“老子哭过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换来隔壁邻居大妈的呵斥。

后来,叶恒从意大利回来,知道池池在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没找他帮忙,很是生气地质问:“池池,你把我当朋友吗?”

当时池池仰着一张小脸,眼中满是璀璨笑意:“当然啦,你不仅是朋友,还是哥哥。”

叶恒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怀中的人瘦小到让他心痛:“傻池池,大笨蛋。”

池池被他闷在怀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悲伤难过的声音:“让我给你幸福好不好?”

池池没有表情,或者说她是一个被掠夺掉表情的孩子,否则这一刻她该有多痛苦而欣慰。叶恒的怀里有久违的童年味道,让她安心舒服。

周一上班的时候,沈安特意让助理小叶给自己找一些关于池池的资料。

小叶将找来的文件递给沈医生,好奇地问:“沈医生,你对这位池小姐还蛮有兴趣的嘛。”

沈安笑笑:“我对一切有意思的病例都感兴趣。”不仅亲自出诊,甚至将她的治疗时间安排在休息日,为的就是她能够准时来治疗。

小叶满眼星星,沈院长这么一笑,简直了,帅出新境界,不愧是她们医院的活招牌。

其实从这份资料上并不能看出什么,不过是病人的常规情况,还没有那个叫叶恒的发给他的信息详细。

沈安看得很仔细,资料的右上角贴着一枚小小的两寸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子,扎着马尾,面无表情,可是笑意全部都从那双机灵的大眼中流露出来。

资料上说,池池患有轻微面瘫,怪不得她每次来医院都是那么严肃,活像他欠了她几百万,一张来讨债的脸。

沈安正要翻到下一页,却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沉声道:“请进。”

推门而进的是一个***,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沈安站起来迎了上去,这是他年纪最小的病人。

“沈医生,小叶让我直接过来找您。”***烫着微卷长发,肤色苍白,却有种别样的温柔亲和,是个病弱的大美人。

沈安点了点头,拿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随手揉了揉眼角。

为了做心理治疗时缓和病人的紧张情绪,沈安的办公室特意布置成温馨的风格。橙黄色的灯光,米色墙壁,角落里无处不在的绿色植物,这一切都能让人感到放松,更为了他这个特殊的小病人,每周一沈安会吩咐助理在他的办公室里提前放一大堆的玩偶和玩具。

可这个孩子一点没有放松,面无表情地紧紧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沈安笑容可掬,请母子俩坐下,弯腰对着小朋友说:“团团,不跟叔叔打个招呼吗?”

孩子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双目有些呆滞,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像只被人丢掉小猫咪。

沈安心头一突,这样的眼神像极了某个撒泼打滚的病人,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今天也跟叔叔聊聊天,做做游戏好不好?我们上次不是玩得很好吗?”

孩子还是一语不发。

***将孩子放入特意准备的舒适摇椅里,这个孩子看起来没有一丝对母亲怀抱的不舍,只是双手紧紧抱着母亲递给他的一只毛绒小熊。

“沈医生,也只有你肯耐着性子跟我家孩子交流了,团团我先放在这里了,一个小时后我来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对负责、耐心的沈医生她还是很放心的。

沈安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放心。”

***前脚刚走,沈安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拍得啪啪直响。团团受了惊吓,恐惧地看着沈安。沈安拍拍孩子的手,告诉他别怕。

没等他喊请进,办公室的门被人野蛮地打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沈医生,是我。”

沈安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个圆润的大脑袋,没有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明显对她不待见。

随即,助理小叶也赶了过来,抱怨道:“沈医生,我们已经告诉这位池小姐,她的诊疗时间是两个小时后,可她——”

想想也知道,几个娇娇弱弱的前台小护士,再加个小助理,怎么能拦得住这个池池。

沈安让小叶先出去,他也不理会池池,静静地陪着团团玩。

说是陪着团团玩,实际上沈安努力了半年多,也没能融入这个孩子的世界中,小家伙像是一只小河蚌,牢牢将自己缩在安全的硬壳中,自己玩自己的,安静到让人觉得他不存在。

受不了被人当空气,池池走到这一大一小跟前,大的不理她也就算了,连小的也这么横,她没话找话:“沈医生,刚才我看到你对这小孩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活像只大尾巴狼。”

沈安终于肯看她一眼,虽然是冷冷的一眼,但也让从进屋就被忽视的池池找到了一点存在感。

池池指了指大大的玻璃窗,意思是自己刚才就是趴在窗户上偷看的。

沈安收回眼神,团团方才受了惊吓,他安抚了半天才平静下来,默默地玩着那只掉毛的小熊。

池池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一般的小孩子是不会这么无视别人的,就算是太过害羞的小朋友也只是躲在家长身后,可这个小孩明显有些不对劲。池池诧异地问:“沈医生,这孩子?”

“儿童孤独症。”

“什么?”池池听得云里雾里。

沈安不耐烦地皱眉,嘴上却解释得很详细:“团团患有儿童孤独症,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自闭症,你刚才大声敲门吓到了他。”

怪不得他今天这么生气,浑身散发着幽怨气息。池池以前也听说过自闭症,不禁对这个小孩又同情又愧疚。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漂亮的棒棒糖,试图递给孩子:“对不起团团,姐姐刚才吓到你了。”

团团睁着大眼,却不看任何人,别人的话他也听不到似的,专心致志地玩小熊。小熊的毛秃了一大片,应该是老被主人抱在怀里的原因。看起来孩子很喜欢这个,更或者相比父母亲人,这只小熊更有耐心陪着他。

池池心怀愧疚,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团团接受自己的道歉。

沈安看出了她的窘迫,问道:“你是幼儿园老师?”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沈医生不会有读心的本事吧。

“因为我有脑子。”沈安看白痴似的看着她,难道她不知道病人资料上将她的职业什么的记录得一清二楚。

悲催的池池突然被人说无脑,又碍于有错在先不好意思辩解什么。

“那你不是应该很会跟小朋友交流吗?”沈安说得理所当然,半带挑衅,意在说明她应该能搞定团团的。

池池拽了拽单肩包的袋子,她每次紧张都会这样:“那些熊孩子跟团团不一样啊。”

团团看起来又乖又可怜,让人心生怜爱,又不敢靠近他,生怕会伤害了他。

沈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确实不一样,可又太需要一样。患有儿童孤独症的孩子需要特殊的引导和呵护,可他们更需要的是平等地对待。”

池池觉得见了沈安这么多次,终于听到他说了一次人话,激动极了:“对对,就是这样,每个孩子都是天使。”

沈安被她逗笑,温柔地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幼儿园老师。”

池池浓眉半挑,拍拍胸脯,大言不惭道:“必须啊,如假包换。”

沈安的目光微转,一本正经地说:“别拍了,本来是丘陵,留心拍成了盆地。”

池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阴着脸说:“沈医生,你这样厚颜无耻当着孩子的面耍流氓真的好吗?你不怕我去领导那里举报你?”

池池暗搓搓地想着,因为自己的勇敢举报,心理医生沈安从此沦为失业小青年,可怜巴巴地卷着铺盖卷滚出医院。光是想想都觉得暗爽不已。

看着池池猥琐的笑脸,沈安唇角微扬,一扫刚才的郁闷。而一边的团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被大人们的话影响。

“团团的病能治好吗?”

池池尝试着跟团团交流,简直遇到了跟小朋友打交道这条道路上的滑铁卢。无论她说什么,或者她怎样讲那些冷笑话,孩子都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她一眼。惹得池池大叹,这才是冷冷的总裁,冷冷的范儿。

“或许吧,但是目前为止国内外并没有切实有效的治疗方法。”在这大半年治疗时间中,沈安会问孩子很多问题,一遍遍,大多时候孩子都是不搭理他的,偶尔也能给他点面子,蹦出一两个字。

“这种病最难查找的是病因,诸多因素可能与此有关。一种连病因都难以确定的病,治疗起来难度很大。”

池池以前也看过对自闭症儿童的报道,知道这种病不好治疗,感慨道:“团团的父母一定很辛苦。”

“目前为止,团团的母亲更倾向于心理治疗和西医治疗结合起来,希望能对孩子有点帮助。”沈安难得愿意跟人聊起病人的病情。

“他们一定是太可爱了,所以上帝将他们锁在了纯真的世界里,保护他们不受伤害。”池池突然这样说。

“你说什么?”沈安有点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就像我一样啊,因为我的表情很动人,所以所有的表情都被上帝收了去。”

沈安沉默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眼神微闪,启口未语,心头却有些酸涩。

“不过团团比我幸运,因为他有不会抛弃他的父母。”

沈安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突如其来的伤感,现在的他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还好她的伤感只是一瞬间。

“对了沈医生,你为什么不带着团团去看看海豚呢,不是说跟海豚接触对自闭症儿童有益吗?”最关键的是,南寻城的海洋馆今年刚来了几只海豚宝宝,她还没有去看过,好想去。

“电视剧看了不少吧?”沈安斜她一眼。

“啊?”迷茫的池池。

“电视剧看了不少,所以才会知道这些?”沈安对池池还算了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而且你分明是自己想去看海豚吧。”

虽然这一个小时的治疗期间,团团没有跟池池说过一句话,但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并不排斥池池,也许是因为池池身上那种无害而温和的气息吧。

只是,这样一个纯良的女孩,为什么会有暴力症?沈安对自己的这个病人更加感兴趣了。

一个小时后,团团的母亲来接孩子,团团依旧面无表情,看到母亲来没有一丝的激动、兴奋,全然不同于别的孩子。

这母子俩走后,池池摇着头说:“唉,这位妈妈未免太惨了一些。”

孩子生了这样的病,治愈的可能性又那么小,真心是不容易。

沈安一边整理着团团的病历,一边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心理辅导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你今天这么早来我这儿,不会是专门来展示自己有多圣母的吧。”

啊呸,池池真想暴打沈安一顿,然后再扬长而去,可她不能,她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立刻调整成可怜巴巴的状态。

“沈医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求于你。”她努力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可再费力也照旧是面无表情,“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日子就是,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沈安挑眉:“这又怎样,跟我有关?”

池池用力地点点头:“当然跟你有关啦,叶恒那个***给了你多少诊费?”

沈安此时已经明白了池池的来意,说不上心中那股闷闷的感觉是什么。这个粗俗而贪财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刚才在看到她耐心陪团团时,为什么会觉得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善良。

在池池期待的眼神中,沈安慢悠悠地伸出了十根手指。

池池眼睛瞪成铜铃,表现出自己的惊讶:“万?”

沈安一脸不赞同,摇晃着一根修长手指:“NONONO,池小姐,作为本市最优秀、最出色、最风流倜傥的心理医生,你认为我只值这个价?”

“等等,沈医生你这儿有纸篓子吗?容我吐吐你再说。”哪里有人自己夸自己的,他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跟叶贱贱有得一拼。

沈安见她这样,越发想要刺激她,幽幽地说:“在后面加个零就是了。”

池池一口老血喷出,不行,她要去宰了叶恒那个败家孩子,哪里有人拿着那么多钱来看心理医生的?败家孩子,这钱跟被大风刮走有啥区别?尤其是在她这种连生存都是问题的人的眼中,这种行为简直丧病。

“池小姐觉得我不值这些钱?”沈安双手抱臂,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池池缩了下脖子,这阴森森的笑意,分明是在说:“你丫要是敢说是,抽死你。”

这么一闹腾,也到了中午。沈安抬手准备看时间,却将动作堪堪停住,僵硬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按亮了屏幕,慢悠悠地说:“池小姐不打算请自己的医生吃个饭?”

池池翻了个白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掠夺者,从叶恒那里拿了那么多的诊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敲诈她这种穷逼到极点,可怜巴巴的社会底层人民。

池池扬着天真的笑脸,无邪地眨了眨眼睛:“沈医生,我语文学得不好,一直想知道可耻两个字怎么写?”

当毒舌遇到毒舌,只有更毒舌。

沈安换下工作服,洁白的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系上,微微露出一节白净的皮肤,温润得如同羊脂玉璧,阳光下整个人都带着一层神秘的光晕:“池小姐谦虚了,您一直将无耻两个字实践得很好,又怎么会不会写呢。”

池池觉得沈安话里有话,不过这人一向都是如此奸诈,在跟他的无数次口仗中自己就没占过便宜。

“走吧,还是我请池小姐吃饭吧,毕竟想要从您那里拿走一件东西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沈安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打开门让池池先走。

池池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她哪里有什么一毛不拔,就算有些节省,但是勤俭节约是美德好吗,她完全响应了主旋律的。

斗着嘴,两人走出了沈安的办公室。

这家私人心理医院,是沈安回国后自己创办的,所有的医疗设备以及配套设施都是最好的,连走廊里的地板和壁画也被设计成令人愉悦的风格。虽然很想鄙视,但池池确实没有见过比这儿更棒的心理医院,或者说这是她唯一见过的心理医院。

环境好,人的心情就会好,池池暂时抛开了跟沈安的恩怨,接着打自己的小九九。

“沈医生,像我这么聪明机灵,活泼可爱,一定不会有心理疾病的,不如打个商量吧,叶恒付的诊费,我们五五分。”

池池仿佛已经看到几十万钞票进了口袋,相中的房子的首付马上就要有了吧,看中的那双小牛皮靴子也可以收了,一切都那么美好。当然,前提是来自沈安的点头。

作为一名称职的心理医生,沈安自然不会让池池如意,他板着脸咳了一声,表示自己要对病人负责。

而池池却理解成价码不合适,立即改口,颤巍巍地丧权辱国地伸出四根手指:“四六分,不能更少了,这年头啥生意都不好做。”

沈安以拳掩口,依旧不说话。

“三七分?”

沉默。

“二八分?”

沉默是金。

池池一跺脚,很肉疼地说:“算了算了,我损失点利益,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吧,一九分,实在是不能少了,沈医生你就同意了吧。”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即使一九分什么的也能拿到十万块钱,怎么也够她花个一年半载了。

池池很吵,她在旁边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奇怪的是,沈安一点都不觉得烦。明明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明明他不喜欢别人财迷兮兮,可是偏偏遇到了她。

沈安侧身看着她,声音坚定而低沉:“池小姐,我吃进去的东西,从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这一点你大约是知道的。”

啊?果然不是一个次元的,他说的话真心听不懂。池池反应了一下,才去追前面的沈安,她一向懂得该示弱的时候就要适当示弱,虽然这个沈安看起来就很讨厌,但是她不会跟钱过不去,于是可怜巴巴地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袖:“沈医生,我这么楚楚可怜,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心软吗?”

沈安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转而指了指左边方向,池池看过去,发现是面大镜子,她下意识地整理衣领,收拾头发,镜中的人美美的,长发及腰扎成精神的马尾辫,粉橘色羽绒服上有一圈绒绒的、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毛毛,笔直纤细的两条腿包裹在设计良好的牛仔裤中。池池不禁有些沉醉:“多有活力的少女啊。”

沈安实在看不下去,站在她身后,镜子中映出一双看起来蛮相配的人来,他阴恻恻地弯腰,低声在她耳边说:“池小姐,我只是让你看清自己,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池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毒舌男也不怕长口疮,她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毒舌属性,寻思着此仇不报非女子。

沈安瞧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就知道她在打坏主意,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经过前台时,看傻了前台的几个妹子,这沈院长今天咋笑得这么开怀呢。

出了心理医院,池池单手指了指上空。这次换沈安不解,他抬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只有一只呆鸟飞过,他想这孩子不会这么无聊吧,让他看鸟?却听见池池说:“***自有天来收,沈医生,您一定要保重!记得多买一份保险。”

这次换了沈安脸黑如墨。

池池想他们两个真心不适合再见面,彼此气到快吐血,这样真的好吗?午饭池池也没有跟沈安一起吃,跟这种人吃饭,吃得再好也不能好好消化吧。

又过了几天,叶贱贱那个二皮脸约了她吃鱼,池池吃不惯那些刺身啥的,提议去以前他带她去过的某家小馆子里吃清蒸多宝鱼。

多宝鱼很新鲜,只用了简单的酱油和葱丝来蒸,味道很好,池池吃得不亦乐乎,叶恒却在一旁犯愁。

“你咋了?脸都揪成包子了。”说着,池池把一大块鱼肉夹到叶恒碗里,“赶紧吃吧,本来就丑,再这么一皱眉,简直丑出了新境界,不服不行。”

叶恒看着那块落到自己碟子里的鱼,心潮澎湃,于是名声响当当的叶少,因为一块刺多肉少的鱼激动不已。

池池觉得自己跟叶恒交朋友,最大的好处就是吃肉的欲望。

叶恒一向贪玩,这种公子哥常年混迹于各种交际场合,最善于吃喝玩乐。虽然有个七八年他都厮混在国外,但是对南寻市比池池可了解得多。

哪里的鱼做得妙,哪里的川菜最好吃,哪里的火锅一级棒,甚至最夸张的一次,叶恒带着池池坐了一整天的车,两人到隔壁市,只为吃一顿烧烤。

那时的池池很不理解叶恒的这种行为,拿起一串烤腰子,吃得满嘴油光瓦亮:“叶少你这么做够得上油钱吗?”

叶恒是怎么回答的?那个夜晚并没有任何不同,两个人就那样坐在江边,撸着串,叶恒难得有些严肃,盈盈江风中,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你喜欢啊,难得能让你开心一次。”

她虽然不怎么会笑,开心不开心表现得也不明显,可叶恒就是能感觉到。她喜欢,就好。

口中的食物瞬间失去了滋味,池池放下签子,面无表情的表情却是那样难过。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池池决定放下曾经纠结于心的事,她应该朝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让身边的人也跟着糟心。

其实叶恒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样风光无限,南寻市人人都道叶少最善吃喝玩乐,不少八卦周刊更是以跟拍叶少跟哪个小嫩模约会博人眼球,可又有几人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池池很清楚,叶恒在叶家的地位是怎样的,也知道叶家是如何残忍地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

有时候,池池也会难得一本正经地想,如果叶恒不是出生在声名赫赫的叶家,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她摇头傻笑,如果不是出生在叶家,今日的骚包叶恒怕是也要改变了模样。

“好吃吧?第一次我跟他们那些人一起来,吃到这道菜时就觉得你会喜欢,果然你这只小馋猫喜欢得不得了。”

叶恒的笑意很暖,带着些许讨好的神色。微微上翘的凤目说不出的好看。

池池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是叶家的人吧。对面的叶恒笑得坦然,一双眼里盈满了灯光,可池池就是觉得他在提到叶家人时难过了那么一下下。

“是挺好吃的,既然这么好吃,你也别吃了,滚去吃旁边那道蓝莓山药吧。”说着,她霸道地将整盘鱼拉到了自己面前。

叶恒故作委屈地皱眉:“池池你这么对我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反正从小她就是这么对他的呀,他还不是屁颠颠地跟着她。

饭吃到后面,两人俱是面色微红,最后一道甜品上来时,叶恒给池池盛了满满一碗的桂花汤:“我们这周回小镇上看看王伯吧。”

池池点点头,很用力地咀嚼着嘴巴里的红烧小排,含混不清地道:“好啊,礼物钱你来付,我可没钱给老头买东西。”

叶恒笑嘻嘻地当了这冤大头,池池就应该是这样斤斤计较的小财迷。

小说《你才缺爱》 第二章只想做个安静的路人甲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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