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看书文学网!

小说首页 分类书库 手机阅读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首页 > 小说 > 不为难自己,不讨好世界 > 让我再为你唱首歌

让我再为你唱首歌

佚名2020-08-21 17:42:13

让我再为你唱首歌

我们最念念不忘的,最难舍的,最回不去的,不是当年的旧时光,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青春正好的自己,而是那个能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哭得撕心裂肺的他。

认识红姐,有点意外,那天我刚给编辑发完稿,百无聊赖,抱着iPad在咖啡馆看美剧。

我不爱喝咖啡,但我喜欢去咖啡馆,尤其是少有人去的小巷子里那种。大理的每一家咖啡馆都布置得很有格调,整面墙的书或是绿色植物。一定都有一个小小的种满花草的院子,放着一些怀旧的悠扬的英文老歌。最重要的是,必定有一只慵懒的狗或两只优雅的猫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无论你刚才正打着饱嗝,讲着电话还是盲目走过,只要你进入这个氛围,一定让你想陷进沙发里,闭着眼休息一会儿,或拄着下巴发会儿呆,这是大理的特权。

如果你在写字楼办公室里,老板问你在干吗,你说发呆,一定不是一巴掌也是一顿臭骂。但在大理的咖啡馆里,老板看你在发呆都不好意思打扰你。

我点杯果汁,躲进角落的卡座里,插着耳机,把整个人都塞进电视剧里。这个咖啡馆在小巷里,只有三张桌子,店里人不多,就我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女子也正安静地在看书。

我正看得入迷,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起头就见那个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问,你带×××了吗?女性私人用品,你懂的。我从包里掏出一个递给她,没说话继续回到我的剧情里。并不是我没有礼貌,而是我爱的男配角被车撞了,我想看看他死了没有。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女子再次拍拍我的肩,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早上出来得急,忘带钱包了,你能帮我结下账吗?我住在××客栈,你等下要是有时间陪我去我还给你,不然我把手机押给你,等下送钱来取。”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她穿一条亚麻连衣裙,浓黑的卷曲长发中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我不禁想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都说男人好色,看人都先看脸,女人何尝不是?她应该是南方人,说话很温柔,语气也缓,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优雅感觉。

“没事,多少?”我掏出钱包。如果对方是个帅哥,我一定会说就当我请你,不过,如果是帅哥他可能宁愿把手机押给老板也不肯跟我这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借钱吧!

“不如,我们一起吃晚饭?”女子接过我递过去的一百元钱,轻轻地说。

我心里一震,不是吧大姐,喝咖啡你都没带钱还吃晚饭,我今天的稿费也才三百多块钱而已。

“现在也是晚饭时间了,你陪我去客栈,我拿完钱包请你吃晚饭,我一个人也找不到地方吃饭,难得遇到,一起吧!”女子面面俱到,我要是没有更好的理由真不好拒绝。转念一想,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于是变成了我请她喝咖啡,她请我吃饭。

后来她介绍说她叫白红,深圳人,以前在一家旅游杂志担任主编。2002年的时候,中甸更名为香格里拉,她为了制作一期关于香格里拉主题的活动,来到这个冷风凛冽的高原小镇,从此爱上了香格里拉,每年都会回那里住上几个月。2005年的时候,她干脆辞职来香格里拉长住,一住就是八年。

我们选了一家西餐厅,香格里拉粗犷的风并没有令她变得粗糙,她依旧轻声细语,温婉贤淑。我看着她礼貌对待所遇到的人,点完菜都向服务员轻声说谢谢,这正是我日后想要努力修炼达到的样子,大方得体,优雅沉稳。

一顿饭,我们从贾宏声聊到张国荣,从崔健聊到许巍,从《海的女儿》聊到《红楼梦》,又从星座聊到塔罗牌。她的知识面广得像华丽版的辞海大全。说是聊天,其实更多时候是她在讲解,她总能用最简洁的话语把每个事物最独特的地方表述出来。我想她如果当老师,一定没有学生愿意逃课,在我狭隘的爱好里,她能专业地说出这些事物所有的故事和历史。

还真被我猜中,她真的在香格里拉当了七八年的志愿者。她白天在学校教孩子,晚上有些家长也会到她家听她的缝纫等生活和医务方面的知识普及,她甚至还帮助当地人打理转租房屋等琐事。她像机器猫,在香格里拉被人们需要和爱戴着。

她在大理待了近一个月,我们几乎天天厮混在一起,她需要一个不会让自己感觉孤独的伴儿,而我纯粹是被她的优雅气质和传奇的故事吸引,有时间就黏着她讲故事。

她来香格里拉的时候,有一个已经结婚三年的丈夫,丈夫很爱她,处处包容宠爱着她,那时她年轻,义无反顾地热爱着自由。爱上香格里拉之后,三番五次找机会来香格里拉,一住就是一两个月。偶尔也会带着丈夫来,但她温文尔雅的丈夫始终接受不了这片粗糙的土地。

很多次,开朗的她都会和当地人一起在烧烤摊和酒吧喝酒聊天。但丈夫对当地人粗犷的性格和豪迈不拘的举止表示反感,多次试图说服她回到那座繁华的城市。

那时的香格里拉虽然已经世界闻名,但因为交通不便和冷酷的高原气候,一直没多少游人会光顾。当地的小店也多是***自己开的,没有经过培训的厨子,没有达标的卫生情况,客栈里甚至都没法提供热水。这些都是她丈夫无法接受的,他爱她,但他没办法为了爱她也爱上这个他眼里的蛮荒之地。

这里有着凛冽寒风,就算你躲在屋里,这些风依然能从你的衣角裤管里钻进去,然后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刮开你的皮肤,在你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游历。这里的路边都是成群结队的牦牛,稍不留意,就踩到一脚牛粪。

而她看不见这些,她只看见这里的奇特建筑,高高的转经筒散发着神秘的光,整个古镇笼罩着祥和气息。这里的人们热情爽朗,朴实憨厚,毫无算计之心。这里天高地阔,站在山顶大喊一声,半小时后对面的大山会传来悠扬的回声。她爱这些,这里没有大城市的拥挤繁杂,只要你愿意,可以和路边任何一个人聊天喝酒。

这里的人无论男女喝酒都豪爽,满满一杯端起一仰脖子喝了,然后大声劝酒,有时甚至出手强行让你喝酒。他们认为这是对待客人最尊敬的方式,让客人多喝酒、多吃肉。大片的牦牛肉,蘸上高原辣椒面,直愣愣地往嘴里塞。他无所适从地坐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唐突和格格不入。

他的一生精致内敛,从未有过这样放肆的笑声和姿态。在他看来,这些人如江湖上的草莽,他虽爱她对任何人都亲切有礼,却不希望她混迹于这样的人群之中。

他们为了她对香格里拉的痴迷,吵了三年,他终于受不了了,选择结束这段婚姻,那年她辞职来香格里拉定居。三千块一年租了一个破旧的院子,合同一签就是十年,没有卫生间,没有太阳能,没有像样的卧室厨房。她不怕,一个人慢慢地装修,折腾了两年多终于可以招待朋友来吃住了。

那时,开始陆续有背包客和流浪艺人来香格里拉,她用个大大的木牌写上“且住”挂在木门上。她觉得,所有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暂且借住,她在香格里拉就更是这样,所以她给自己的小院起名“且住”。从此她过上了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每日坐公车或顺风车去学校义务上课,晚上就看书看电影,天气好的周末也背上相机四处拍照。她把照片整理好发在网络上,渐渐有人关注她的生活,回复留言。

她就用她的积蓄在这里定居下来,2006年冬天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她匆忙赶回深圳。一个月的时间,她过得如同一年,她穿着藏靴藏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人们的眼神里有好奇和鄙夷。换上高跟鞋,才半天时间,她的脚就肿了起来。站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令她感觉恍如隔世。

她已婚的前夫来看她,坐在豪华的饭店里,他点了满满一桌佳肴为她补身体,她却满心怀念高原上浓香的酥油茶和牦牛干巴。他们并排坐着却像远隔千里,找不到共同话题交流。她想念香格里拉的清新空气、凛冽北风,想念围坐火塘边喝酒的温暖。

她回到香格里拉,走出车站,像从前世回到今生,亲切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干燥凛冽的空气。

夜晚,风刮得屋顶呜呜作响,她就索性爬起来看电影到天亮,她没觉得孤独难熬,反倒渐渐喜欢上这样独处的时光。

也有人误以为且住是客栈,背着包找过来。她也不好意思赶人走,便招待人吃住,有的人住三五天,也有人一住就一两个月,自己买菜做饭,自己洗衣打扫,且住变成了一个背包客收容所。时间长了,来住的人渐渐多了,有人唱歌换住宿,有人包做饭,有人包修理。

她说起那段时光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愉快的光,我听着这些故事,脑袋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一个个场景。

她也是在那时候遇到他的。他是个流浪歌手,背着一把吉他走遍中国各座城市,西安、北京、成都、拉萨……他走到哪儿唱到哪儿,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冻死,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他皮肤黝黑,不爱说话,白天去广场上卖唱,晚上去酒吧唱歌。他热爱唱歌,不唱歌手也不舍得离开吉他。她那年三十六,离异。而他二十七岁,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他在她的小院住下,每日给她唱两首歌,然后轻轻说晚安。

已经很多年了,没有人跟她说过晚安,大家也感激她,说一些好听敬畏的话语,但没有人会和她说晚安。她渐渐关注起他,有时悄悄往他的碗里夹块肉,给他的面里多放点鸡蛋。时间长了,他们相视的眼里多了些内容。

那晚,他如往常一样回屋,却没有给她唱歌,也没有说晚安。她小心翼翼地去敲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推门看到他坐在地上,脑袋捂在手臂里,肩膀一上一下抽动着。他的衣领被扯开一道口子,里面的皮肤上有一道褐色的抓伤。她走过去轻轻摸摸他的头发,他仰起脸看着她,眼睛红肿,他拼命隐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她看着他哭得像个孩子,内心生出慈悲来,轻轻拍着他的肩安慰道。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人,我最没用,我最没用。”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

“谁说的?你唱歌唱得那么好,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你不能否定自己。你看刘邦四十七八才开始打天下,摩根·弗里曼五十二岁才出名,你这么年轻,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那晚,他们聊了很多,聊他们的过去,聊他们的生活。他说起他在北京被保安撵、在广州被人骗的时候,她紧紧拉着他的手。

一个人,独身在外,心里揣着梦想,眼睛朝圣着希望,像个虔诚的***。他不曾对这个世界恶语相向,更不曾对它强取豪夺,但还是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再后来,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她不介意他的身无分文,他接受她的前尘往事。这个高原小镇成了他们的家。

他每日依旧唱歌,她还是上课拍照,晚上两人一起做菜吃饭,饭后散步看电影,平淡却也安稳。

那年九月,他带她去看狼毒花,伊拉草原上大片大片红色的狼毒花。晨雾在朝阳中散去,就能看见一簇簇耀眼的红色狼毒花,仿佛一堆堆篝火。它们开在大大小小的草甸上,静谧的湖水映出高耸的雪山,整个世界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那是她来香格里拉第一次感受到狼毒花的美,他告诉她这花有毒,就像爱情,美好绚丽却深***性,让人一碰就再无法逃脱。

他在香格里拉一住就是四年,他们也会争执,也会吵架,但隔天又会和好如初。

院子人多的时候,大家也会围在他身边,央求他唱歌,他就喝口啤酒从刘文正的《迟到》唱到许巍的《蓝莲花》,Beyond的《农民》,费翔的《故乡的云》,一首接一首唱得整个院子沸腾起来。她在旁边带着微笑,安静地看着他,一抬头,总能看到漫天璀璨的星空。

他爱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小小年纪对六七十年代的歌了如指掌,他唱歌的时候,仰着头,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她爱他唱歌的样子。

但他到底是一匹野马,渴望奔跑,渴望流浪,好几个夜晚,他都梦见背着吉他走在路上,两边是泥草的芬芳,风吹过干燥的马路,他抬头能看见路边闪动的树叶。他想念那些,想念在路上的感觉,想念日光晒出他行走的汗滴味道。梦醒后,他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有泪,鼻尖还能闻到泥草的味道。

2009年,他离开了,没有说还会不会回来,她也没问。他太年轻了,他的梦想还在远方,不该在这里停滞。她理解他,她已经年过四十,也年轻过,也有过梦想。她没有哭天喊地要求他留下,平静地为他收拾行李,把装有一万块钱的信封包在他的外套里面。

烈日当空的中午,她送他去车站,他站在车边久久不愿上车,最后他取下吉他说:“让我再为你唱首歌吧!”他唱着陈升的《然而》。

然而你永远不会知道

我有多么的喜欢

有个早晨

我发现你在我身旁

然而你永远不会知道

我有多么的悲伤

每个夜晚

再也不能陪伴你

当头发已斑白的时候

你是否还依然能牢记我

……

歌还没唱完。她就离开了,他在她的身后用力地唱着。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和丈夫离婚的时候,她没哭,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没哭,但现在,她蹲在车站转角的墙边,哭得撕心裂肺。

这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她默默地生活在香格里拉,不愿离开,仿佛在等他回来,也仿佛在等自己活过来。

2014年1月的时候,香格里拉发生了火灾,一夜之间整个古城被烧掉了半个。她的小院也化为一堆废墟,她同逃难的人们站在城外,眼睁睁看着它们变成火红的光,然后一点点消失。大火烧了一夜,红色的火光如同草原上的狼毒花,染红了整片天空。

她没地方可以等了,只能离开,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路过大理,便在这里短暂停留。

她的故事,讲了一个月,我像听了一年一样漫长,每晚闭上眼,我仿佛都能看见一对情侣在草原上奔跑。他们相拥亲吻,他们脚下开满了火红火红的狼毒花,远处是高耸的雪山和清澈的小溪。

她走的前一天,我带她去酒吧喝酒饯行,这个酒吧清静优雅,每晚都有歌手唱歌。我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听歌,如身在另一个世界一样虚幻。

台上的流浪歌手抱着吉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他对着话筒轻轻说:“下面为大家演唱一首老歌,陈升的《然而》,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想起一个朋友,希望她永远开心。”

我回头看到她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

我想,有些离别是为了更好地重聚。

小说《不为难自己,不讨好世界》 让我再为你唱首歌 试读结束。

章节 设置 手机 书页

评论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章节 X

序 大理小友七七 我有一个红娘梦 让我再为你唱首歌 烟花女花井 等待是最美好的时光

设置X

保存取消

手机阅读X

手机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