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几位,最近那件大事可曾听说了?”一个刀疤脸的瘦子,压低了声音在问同桌的伙伴。
“那还用说!”一个热的满头大汗的粗嗓门汉子,不耐烦地拿蒲扇给自己扇着风,憨着嗓子说道。
“低声!”同桌另一位带斗笠的虬髯客瞪了两人一眼,然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刀疤脸和粗嗓门转头看去,见到不远处的一桌歇脚客人,身着白袍,上面绣着精细的波浪图纹。几人面色微忿,神情很是不耐烦,正小声讨论着什么,似乎要赶着去找谁的麻烦。
两人会意,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立刻都压低了嗓门。
“你们说,这事儿是真的?”那刀疤脸耐不住性子,轻声问道。
“反正俺不信。”粗嗓门看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事儿”的怀疑。
“只怕是真的。”虬髯客瞥了那几个白袍人一眼,思索了一下,说道,“狂澜宫在秦岭一带家大业大,轻易不与人为敌,没什么人敢惹他们,但他们也很少与别人结梁子。如今放出口风来,在整个江湖悬赏通缉那三人,闹这么大动静,应当不会有假。”
“啧啧啧……”刀疤脸咧着嘴角,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粗嗓门一脸的不屑一顾:“俺还是不信。江湖都说那‘雪雁枪’是谦谦君子,俺没见过,不好说是真是假;那什么胡来,俺也不认识;但当年俺家乡遭旱灾,十里八乡的乡亲都是承蒙北堂鹰公子的救济才熬过来的,若说他是歹人,俺第一个不干!”
“逞嘴上能耐,”那刀疤脸撇了撇嘴道,“你不干,你不干有劳什子的用?值几两银钱?有本事你去找那桌穿白袍的朋友,与他们说道说道,不管成与不成,也算是你报恩了。”
粗嗓门两眼一瞪,刚要分辩,眼睛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一伙狂澜宫的人身上,嘴唇哆嗦了几下,没出声,只低下头来闷着不吭声。
这三人没坐太久,便起身离开了,甚至走的时候还远远地绕开了那桌狂澜宫的人,仿佛生怕触到霉头。
坐在茶摊角落里的文奉先,察觉到一旁曲铃担忧的目光,便伸手按在曲铃的手背上,轻轻握了一下,示意她别担心。
“先是把老伯和花雕大哥扯进来,现在连那两个人也被拖下水了……”曲铃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似乎跟求应堂的事情牵扯上关系的人,都接二连三遇到了麻烦……”
文奉先摇了摇头:“事有蹊跷,按照你追踪的结果,雁夜飞和北堂鹰两个人,在上次与我们照面之后就离开霍常笑,径直北上去了太白山……”
“莫非霍常笑不需要他们的援手了?”曲铃问道
“哎……”文奉先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恐怕不是,东西在求应堂手里,霍常笑必定要夺回来。耽搁越久,变数越大,求应堂还不知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堂来。”
“也就是说,这两人北上,就是帮霍常笑去查求应堂的……”曲铃低下头,想了想,突又抬头问道:“那个狂澜宫主……你认识么?”
“素未谋面,但闻名已久。”文奉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补充了一句,“是个英雄人物。”
“那怎么会……”
“所以说事有蹊跷。”文奉先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紧不慢地说道,“若说水卓狂是求应堂的人,被雁夜飞发现,两人交起手来,倒也说得过去。但即便是像之前的黑白无常那样的恶人,也不曾见雁夜飞杀过一个,就算水卓狂是求应堂的人,雁夜飞也应当不会下杀手。而且这样名声在外的好汉,还是堂堂狂澜宫主,我是断然不相信他是求应堂的人。”
“你之前要我追查鹰雁两人的行踪……”
“以防他们中有人打那东西的主意。”文奉先说道,见曲铃听了一惊,又解释道,“可能性很低,但如此时期,不得不防。动心思的人绝不会少,霍常笑或者苗王的身边,定然有鬼。”
两人正说着,官道上一阵响声渐起,远远地,看得到尘土飞扬。
马蹄声轰隆渐近,路两旁的人纷纷掩面躲避那些扬尘。
大队的骑手气势雄浑地奔驰而来,当先的五骑清一色黑衣黑甲,就连胯下骏马都身披重甲,马蹄踏地的声音比起那军队中的铁浮屠也毫不逊色。五骑之后,便是绵延不绝的轻甲马队,马上骑手均是个中好手,身姿矫健,全副武装,那些长短兵器在日光下闪着有些刺眼的光,疾驰而过。
文奉先皱了皱眉头,盯着那马队,不说话。
曲铃面带疑惑地问道:“铁马山庄?”
文奉先正要点头,蓦地眼神紧紧锁在马队正中央一人的身上——那人剑眉凤眼,皂衣金甲,骑一匹枣红色骏马,腰间斜挎一柄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气的长剑。虽然夹裹在这长长的马队之中,那卓然不凡的气度却让文奉先只一眼便已锁定了目光。
“傅红雨!?”文奉先有些惊异,脸色已经失去了镇定。
曲铃也一瞬间便明白了文奉先心中的担忧,喃喃说道:“铁马庄主亲自带队,莫非是去……”
文奉先说道:“前几日听说,花海的二当家‘霸王枪’项旗,已经带花海半数人马入了泸州,如今‘金戈剑’傅红雨公然带私军南下,只怕是从墨羽那里得来什么口信了。”
听到“墨羽”这个名字,曲铃悚然一惊,一瞬间脸上的忧色似乎就翻了个倍。
“若不是朝廷的意思,铁马山庄和花海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提着兵器招摇过市;自从那一次会川府裁撤驻军,乌蒙一带的防卫兵力怕是连三千都不到,如今两大顶尖的江湖势力齐齐南下,乌蒙地区的势力只怕瞬间就要变个天了。”文奉先拧着眉头分析道。
“可是,苗王绝不会有异心的!”听到汉苗交界的局势危急,曲铃急了起来。
“他无异心,却无法保证别人没有。”文奉先的声音渐渐冷了起来,“若是苗王已经对汉苗边界的局势失去了掌控力,那就麻烦了。他不打汉人城池的主意,但汉人未必不会打他的主意。只希望,那个想要先动手的人,不是皇帝。”
文奉先说着,站起身来,望着铁马山庄的队伍远去的方向说道:“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先去苗疆看看,再做定夺。”
曲铃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裹了裹披风,跟着文奉先离开了这里。
凤玺七年六月,自千事通发布新江湖武评之后,短短数日内江湖上接连出了三桩大事。
“疯书生”文奉先、“毒蝶仙”曲铃,联手大战榜上第二位的“铁扇”第二,在众目睽睽下战成平手,逼退“铁扇”。
铁马山庄和花海两大帮会,大张旗鼓取道泸州、进驻南疆门户会川府,居然亮出了“戍边保国”的旗号。
“雪雁枪”雁夜飞、“君子盗”北堂鹰,为夺秘宝,杀害狂澜宫主水卓狂。
第一件已经发生了有些时日,早就在茶余饭后的闲暇时间里,被那些说书的先生添油加醋讲得人们耳朵都生了茧子。
第二件与第三件几乎同时在江湖上传开,着实让人吃惊不小。
铁马山庄坐镇中原,可谓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势力。若论人数、战力,甚至远在少林、唐门这些名门大派之上。庄主“金戈剑”傅红雨,也是个雄才大略之人,多年经营下来,隐隐已经有了要做武林盟主的呼声。传言这铁马山庄与朝廷暗中有联系,因此才肆无忌惮地扩张势力、广招门徒,可以算作是朝廷在江湖中扶持的代表。
而花海则是江南一方豪雄,实力略逊于铁马山庄,但势力范围极广,大有与丐帮分庭抗礼之势。这花海并非是教习武功的门派,乃是大当家十一娘、二当家“霸王枪”项旗,招拢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江湖豪杰,凝聚成的联盟势力。平日里各行其是,一旦有事,令旗一挥,即刻便能有万千之众听从号令。
如今傅红雨、项旗当先聚首会川,据说十一娘也已经上路赶来。两大势力镇住边界局势,对苗疆虎视眈眈,虽然老百姓不明所以,但都觉得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至于第三件事,江湖上早已议论纷纷。
有的说鹰雁两人声名远播,绝不是贪图宝物、谋财害命之人,要声讨栽赃嫁祸的卑鄙小人;有人说这两人分明就是伪君子,如今那假面孔被人撕下,只怕要身败名裂了。为他们辩护的人,恨不能用性命去替他们担保;而那些看风使舵吐口水的人,也都义愤填膺仿佛要为江湖除害。
奇怪的是,前者每当遇见狂澜宫的门徒时,皆是闭口噤声,绕路而行;后者吐完口水,若是在路上遇见了为非作歹的贼人,也都只会缩头跑开,视而不见。
而第三件事的两位主角,反而成了全江湖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
小说《雁夜飞》 第十八章 铁马出征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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