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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北2022-05-07 09:22:16
   1、李东达的眼泪

返回局里的途中,华世达接到裴自主的电话,只听见华世达说:“李局长已脱离危险了。你暂时不必回来,就留在那边。田局长马上赶过来,与你会合,继续去做张老板的工作。”

华世达还在与裴自主通话,田晓堂的手机突然也响了,一看画屏是包云河打来的。包云河今天上午没去上班,大概是“感冒”还未痊愈吧。包云河在电话中问:“听说李东达已醒过来啦?”

田晓堂觉得包云河说话的口气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他想,人家差点把命都弄丢了,你却还在一旁看笑话。你们那点恩怨,难道比人家一条老命还重要吗?他就有点恼火地答道:“已经脱离危险了。”

包云河说:“噢,脱离危险就好。”

田晓堂不由一怔。包云河又道:“我刚才跟华局长打电话,正好占线。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想请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去省城探望李东达。”

田晓堂愣了一下,说:“我问过华局长,再给您回话吧。”他知道华世达下午去省城,但不清楚华世达的态度,不知道华世达愿不愿意与包云河结伴去省城看李东达,所以暂时还不能对包云河说实话。

包云河主动约华世达一起去探望李东达,田晓堂大为意外。莫非,见李东达从死神那儿侥幸捡回一条命,包云河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常、明争暗斗的无趣,决定放下过去的恩怨,以此举向李东达示好?或者,包云河作为局党政一把手之一,跟华世达一道去看望李东达这个下属,不过是想顾全一下大局,装一装样子,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大人大量、心胸豁达?无论是哪种情况,包云河能做出这个决定,都十分可贵。因为,包云河一直认为是李东达在背后指使人网上发帖,将他拉下马来,切断了他的升迁之路,葬送了他的光辉前程。说他对李东达怀有深仇大恨,一点也不为过。只是,这确实冤枉了李东达。对一个充满深仇大恨的下属,能够主动提出去探望,不论是否完全出于真心,都需要一定的度量和胸怀。由此看来,包云河还是不乏领导的风范,也不乏包容的一面。田晓堂不免感慨起来,世上最难洞悉和体察的,只怕就是人心了。他自以为很了解包云河,可包云河此时的举动,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田晓堂将包云河的话告诉了华世达,华世达拍拍脑袋说:“我真是忙昏头了。去看望李局长,应该约上包书记的,他是党组书记嘛。我这就跟包书记打电话,约他下午一起去。”说着,华世达马上拨打包云河的手机,约定了下午出发的时间和地点。田晓堂隐隐约约听见包云河在电话中说:“好,就按你说的,下午2点钟,从局机关出发。”

打完电话,华世达兀自笑了笑,笑得有点莫名其妙。田晓堂猜测,只怕是包云河主动提出跟他一道去省城,让他颇为高兴。包云河任党组书记以来,还没有认真地配合过华世达,也从来没有和华世达一道在外露过面。今天包云河能有这个态度,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华世达当然希望包云河能跟自己精诚团结、同心同德,只是这太有难度了。不过,即使不能做到合心合拍,在表面上给人一种同舟共济、一唱一和的假象,也总比争锋相对或者互不搭理要好得多。这大概就是华世达感到高兴的原因吧。

到达局里,华世达下车时对田晓堂说:“下午你带上自己的车,看过李局长后,就直接去台州吧。唐书记对邀请张老板参加签约活动太重视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你抓紧时间去那边做工作吧。”

田晓堂答道:“行啊,我来通知甘来生,让他开车跟我去。”

进了办公室,田晓堂正想给裴自主打电话,裴自主的电话却打过来了。

田晓堂说:“你真是命大,没跟李局长一道回来,躲过了一劫。我一直不明白,李局长为何在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你为何又没有跟他一道走?”

裴自主在那头长叹了一口气,支吾道:“你这些问题,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你今晚要过来的,过来后我当面讲给你听吧。”

见裴自主不肯在电话里说,田晓堂越发疑惑了,猜测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田晓堂又问:“也不知李局长和你跟张老板联系得怎么样,已有几成把握?我是临危仓促受命,心中根本无数,你能给我交个实底吗?”

裴自主沉默半晌,才说:“总的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具体情况,还是等你过来后再作详细汇报。”

田晓堂不由愣住了。他感觉到了裴自主的情绪相当低落。李东达不是信心十足、满有把握吗,裴自主怎么又说情况不乐观呢?田晓堂满腹狐疑,心头乱糟糟的。

下午到达省人民医院,王贤荣早已迎候在医院大门口。在王贤荣的引导下,华世达、包云河和田晓堂七弯八拐,走了20分钟,才进入李东达住的重症监护病房。

李东达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虚弱不堪。王贤荣走到床头,附在李东达耳边轻声叫道:“李局长,华局长、包书记和田局长看您来了。”听到叫声,李东达吃力地睁开眼睛,目光在屋内探寻。

华世达紧走两步来到床头,一把抓住李东达的手,轻声说:“李局长,你受罪了!”

李东达嘴巴翕动着,却只是吐出了含糊的三个字:“华局长……”

华世达忙道:“你安心养伤,什么也不用牵挂。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你的伤治好,让你完全康复。”华世达说得很是动情。

李东达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他的谢意。

华世达说完就退后一步,包云河忙上前握住李东达的手,叫了声,“东达——”

李东达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大概是没有料到包云河竟然会来看望他。

包云河轻声道:“你已脱离危险了,没事了,剩下的问题只是养伤。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李东达目光定定地望着包云河,一心想表达点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个字音:“包……”

包云河仍抓着李东达的手,说:“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东达,你是有福之人呐,你对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李东达感激地看着包云河,刹那间,他眼里涌出了泪水。

包云河忙道:“你不要激动,这样对身体恢复可不利。”

田晓堂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心头感慨万千。是这场车祸提供了契机,才让这对冤家握上了久违的手;是生命的脆弱,才让一切恩怨暂时变得无足轻重。在灾难面前,人性的美好一面终于被无限放大了。只是,为什么非要等灾难袭来时,才肯化干戈为玉帛呢?

田晓堂又上去跟李东达握手,表达问候。就在这时,华世达打通了唐生虎的电话,唐生虎也从秘书手中接过了手机。华世达忙把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贴到李东达耳边,告诉他:“唐书记要亲自跟你说话。”

听到电话里唐生虎亲热的声音,李东达显得尤为激动,他拼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总算是嘶哑地挤出了三个字:“唐书记……”说完几乎要虚脱过去了。

唐生虎在电话里讲了很多话,李东达认真听着,试图再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他的眼泪便悄然流淌着,不一会儿就挂满了脸颊。

王贤荣忙用纸巾去擦李东达脸上的泪水。不想刚擦干,马上竟又淌了下来,根本就止不住。

李东达的眼泪,让田晓堂倍感辛酸。过去唐生虎一直不怎么待见李东达,近来只是因为李东达招来了诚飞化工项目,唐生虎才对他露出了笑脸。眼下他出了车祸,唐生虎作为云赭的最高首长,在百忙之中亲自跟他通话,轻言细语地安慰他、勉励他,这份殊荣和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能得到唐生虎如此关怀和问候,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他这场车祸总算没有白出,这份磨难总算没有白受。李东达这么一想,难免就要感激涕零、热泪长流了。田晓堂却又觉得有些奇怪,李东达的眼泪也太多了点,似乎又不像只是因为感激这么简单。

出了病房,华世达皱着眉头问王贤荣:“李局长的爱人和小孩呢?”

王贤荣说:“出去买东西了,等会儿就会回来的。”

华世达又问:“他们对局里提了什么要求没有?”

王贤荣说:“我上午过来后,跟李局长的爱人和儿子进行了沟通,消除了一点误会,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对局里的周到安排还算满意。”

华世达说:“这就好。我还以为他们是故意不见我们呢。李局长是因公负伤,今后他们如果提出新的要求,你及时跟我汇报,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王贤荣说:“好的,我知道了。”

来到管床医生的办公室,王贤荣作了介绍,医生很客气,告诉他们:“他断了四根肋骨,双腿粉碎性骨折,腰椎也受到了较重的损伤,生命虽无大碍,但要康复,恐怕还得一年多时间……”

华世达听了,脸色顿时又凝重起来。

当天下午5点钟,与华世达、包云河分手后,田晓堂上车就问司机甘来生:“现在去浙江台州,你能坚持下来吗?”

甘来生说:“您放心吧,我昨晚睡得很好,今天中午还眯了一会儿,开夜车没有一点问题。”

田晓堂说:“安全无小事,车速不妨放慢一点。跑两个小时后,我来换你开一段。”

2、20亿招商项目的真相

一路马不停蹄,到达浙江台州,见到裴自主,已是半夜11点钟了。

裴自主关切地询问李东达的伤势和救治情况,听完田晓堂的介绍,裴自主摇头叹道:“李局长总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了他那个司机,才20岁,这么年轻,就早早地踏上了黄泉路。”

田晓堂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灾祸,是躲不脱的。”

裴自主笑了笑,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我倒觉得,这起车祸完全是李局长自找的。”

田晓堂顿时大惊,忙问:“此话怎讲?”

裴自主说:“我现在讲的话,只是我们私下交流,不可外传。今天上午你在电话中问我李局长为何匆匆赶回去,为何又不带上我,我当时不便回答你。因为李局长连夜返回,与市委唐书记有关。”

田晓堂越发诧异:“跟唐书记有什么关系?”

裴自主说:“是这样的。昨天下午5点多钟,李局长意外地接到唐书记秘书的电话,说唐书记有事要找他,请他今天上午到唐书记办公室去一下。李局长接了这个电话,激动得要命,当即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马上赶回云赭去。”

田晓堂一下子明白了。李东达之所以急急慌慌地往云赭跑,原来是为了回应唐生虎的召唤。大概也只有唐生虎的召唤,对李东达才会有这么大的诱惑,这么强烈的吸引力。

裴自主继续说:“其实李局长很清楚,他连夜赶回去是在冒险。他的司机前天晚上到这边后,吃了些海鲜,因肠胃不适,一直拉肚子,折腾得一夜没睡,昨天带病开车,精神状态非常差。而李局长自己又不会开车,也不能换一下司机。靠一个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振的司机赶夜路、跑长途,不出事才怪呢!”

田晓堂听了越发惊讶和感慨。唐生虎找李东达,多半就是再强调一下邀请张老板参加签约活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不可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唐生虎只怕并不知道李东达已去了台州,要是知道他远在台州,也不会让秘书叫他来见自己了。其实,李东达接到唐生虎秘书的电话,只须解释说自己正在台州这边跟张老板接触,一时赶不回来,这事也就了结了。可李东达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跟一个精神状态不佳的司机不远千里,长途跋涉,奔回云赭,为的只是当面向唐生虎汇一下报,说几句话。李东达为什么做出如此选择?只怕是为了在唐生虎面前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过去他长期受唐生虎的冷落,因为招来诚飞化工项目,唐生虎对他态度大变,这让李东达喜不自禁,却又越发小心翼翼了。接到唐生虎秘书打来的这个单独召见他的电话,李东达肯定是受宠若惊。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回绝,也没有考虑跑这么远回去见一下唐生虎是多么不现实,一心想的是这个机会难得,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困难再大都要想办法克服。只能让唐生虎对他的好感不断升温,绝不能打任何折扣。靠上了唐生虎,也就搞定了一切,就会事半功倍、升迁有望。为此,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累,都是值得的。所以,从台州赶回来见唐生虎,尽管路途遥远,尽管司机疲惫不堪,李东达却觉得,受这番劳顿,冒这个风险是必要的、划算的。

想想李东达为了抓住一次当面巴结、讨好唐生虎的机会,竟然连生命安全都置之度外,田晓堂就感到一种痛彻心肺的悲哀。他想,难怪唐生虎今天下午要通过电话亲口慰问李东达,除了以示关怀之外,只怕还有一丝内疚的情愫夹杂在里面吧,虽然这事也怪不着唐生虎。李东达听唐生虎电话时泪流满脸,不可抑制,除了感激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只怕还是有些委屈吧。

田晓堂在心里喟叹着,嘴上却只是道:“李局长也真是的,竟然拿自己和司机的生命开玩笑,这又何必呢?”

裴自主张了张嘴,大概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到底不合适,便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田晓堂又说:“你和李局长到这边后,跟张老板接触得怎么样?”

裴自主摇头道:“不怎么顺利。”

田晓堂追问道:“不顺利?那你们昨天见到张老板没有?”

裴自主笑了笑,说:“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们不仅昨天没见到张老板,而且自从到浙江招商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张老板,所以那个张净毕究竟是什么模样,我至今都不清楚。”

田晓堂大吃一惊,说:“跟张老板从没见过面?你们一直只是在跟那个曾总谈?上次曾总去云赭考察,张老板同意没有?既然情况不尽人意,李局长怎么还会对这个项目信心十足呢?”

裴自主笑道:“你一连提了一长串问题,我都不知先回答哪个好了。这样吧,我还是从头说起。”顿了顿,接着说:“李局长之所以盯上诚飞化工这个大项目,是因为他跟那个曾总比较熟悉。当年他在下面县里做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县长时,跟曾总打过交道。那时曾总还没到诚飞公司,而是在一家生产一种塑钢产品的公司做副总。在曾总的积极撮合下,这家公司去李局长所在的那个县办了一个分厂。不想就在厂房快要竣工时,市场行情陡然起了变化,这种塑钢被新的替代产品无情地淘汰了,这个招商项目因此也就被迫半路搁浅。尽管合作未成,李局长和曾总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次李局长再度赴沿海招商,便直奔曾总而来。见到曾总以后,得知曾总如今所在的诚飞化工公司正在准备往内地转移,曾总又满口答应去做张老板的工作,李局长便一门心思扑在这个项目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了。”

田晓堂问:“你那几个当了大老板的同学,你们一直就没有联系一下?”

裴自主说:“我想去联系,可李局长说不用了,还是一心一意攻诚飞化工吧。只要能将诚飞化工拿下,就足够了。对李局长来说,他当然更愿意联系曾总,而不愿意联系我的同学。”

田晓堂明白裴自主的话外之意。联系李东达的老朋友曾总,招商成功了,主要功劳全是李东达的。而联系裴自主的老同学,招商成功后,头功就被裴自主抢去了。李东达是何等精明之人,哪会干这种蠢事!

田晓堂又问:“既然李局长与曾总关系那么铁,曾总又乐意帮这个忙,为什么你们进展还如此之慢,至今连张老板的面都没见上呢?”

裴自主笑道:“你不要急嘛,且听我慢慢道来。虽然张老板一直不愿和我们见面,但曾总在张老板那里确实替云赭说了许多好话。特别是去了一趟云赭,受到高规格的接待后,曾总更是不遗余力地鼓动张老板往云赭迁移。可张老板却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他先后安排手下在中西部地区考察了近10个地方,比较来比较去,一直举棋不定。不过曾总还是显得很有信心,曾总的信心感染了李局长,加之李局长本来就是个很乐观的人,所以李局长一直相信这个项目一定能弄成,只不过是要多费一些周折而已。”

田晓堂想了想,说:“那你是怎么看的?”

裴自主瞧了田晓堂一眼,说:“田局长你也不是别人,我没有必要对你说假话。我没李局长那么乐观,觉得引进这个项目只怕希望渺茫。这是一个投资15—20亿的大项目,张老板必然要慎之又慎。云赭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凭什么吸引住人家?我听曾总说过,张老板对交通环境十分注意,而这一点恰恰是云赭最大的弱项。再说,曾总去做张老板的工作,估计效果也不大。说到底曾总也只是个副总,是张老板手下的高级打工仔,张老板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田晓堂听了,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心情十分沉重。他想裴自主的判断只怕是对的,种种迹象表明,诚飞化工项目很难引入云赭。如果张老板对云赭稍有一点兴趣,就会跟李东达和裴自主见面,就会往下具体商谈地价、税费减免等条件。曾总对此不会不清楚,他之所以一直好像还有信心,要么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迷信,认为自己最终能够说服张老板,要么就是使的拖延之计。他以前夸下了海口,现在哪好意思突然改口说这事弄不成?那也太丢面子了。李东达呢,之所以表现得信心很足,一方面是把宝押在曾总身上,寄希望于曾总真的能做通张老板的工作,另一方面只怕是打胀脸充胖子,他早已在唐生虎、华世达面前拍了胸脯,说诚飞化工项目十拿九稳,现在情况并不乐观,他在骑虎难下的尴尬中又哪敢说出实情?就只有硬撑着,装出一副蛮有信心的样子。

然而一场车祸,却使情况陡然发生了变化。曾总的压力立马就减轻了许多,因为他不好面对的人只是老朋友李东达,现在李东达出了事,一年半载不会来找他,他再也不用给李东达一个交代,自然就如释重负。对李东达来说,出这场车祸也许是一种遗憾,因为招商大业毕竟尚未大功告成,但换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眼看着招商的实情越来越瞒不住,车祸却给了他开脱的正当借口。到时候张老板没去参加签约活动,诚飞化工项目没能如愿引入云赭,责任只怕会落到他田晓堂头上,因为以前李东达早已给人一种志在必得的印象,现在弄成这样,就只能怀疑是他这个接替者工作没做好,把事情办砸了,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样,他岂不是白白地为李东达做了一回替罪羊?想到这儿,田晓堂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田晓堂沉思半晌,像是在问裴自主,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该怎么办?”

裴自主冷笑一声道:“怎么办?再留在这里,继续做工作,只怕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如趁早如实报告真相。隐瞒的时间越长,将来你越是脱不了干系!“

田晓堂不死心,问道:“难道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你就那么绝对!”

裴自主说:“按我的判断,这事不会有戏了。你若不信,明天你见过曾总,就不会怀疑我的看法了。”

田晓堂想了想,说:“李局长为这个项目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虽然命保住了,将来会不会留下残疾和后遗症,目前还很难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突然揭穿真相,是不是对李局长太残忍了点?”

裴自主说:“你要么残忍,要么就忍,只有两种选择。现在不残忍点,将来你就得承担罪责,你能忍吗?”

田晓堂内心里相当矛盾。如果继续往下隐瞒,也瞒不了多久,这事迟早总会暴露。而到那时,他知情不报,麻烦可就大了。可现在就向唐生虎、韩玄德等人报告真相,唐生虎发觉自己受了愚弄,只怕会恼羞成怒,那样李东达不仅颜面扫地,而且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就是说,李东达的肉体生命虽然保住了,可政治生命从此却完蛋了。这对一心想往上爬的李东达来说,实在是非常残忍。想想一身伤痛地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李东达,田晓堂就下不了决心。尽管这事错在李东达,他与李东达关系也很一般,可两人毕竟同事一场,他并不愿意看到李东达跌入深渊。再说,现在向唐生虎道出真相,还会牵连到华世达。虽然华世达也是被李东达蒙骗了,可诚飞化工公司将到云赭投资的喜讯毕竟是华世达当面报告给唐生虎的,华世达也有失察的责任,唐生虎必然会迁怒于华世达。唐生虎一直不大喜欢华世达,靠李东达联系的这个诚飞化工项目,最近总算给了华世达一点好脸色,如果真相一旦大白,这个好脸色将再也看不见,唐生虎对华世达的印象将变得更坏,华世达只怕还会倒大霉。这对华世达太不公平了,田晓堂当然不愿意看到华世达白白地吃这个大亏。

既不能忍,又不能残忍,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呢?田晓堂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最后他决定采取一种折中的办法,先报告华世达,但不急于让唐生虎、韩玄德知道。这样既给自己找了一个见证人,又暂时保护了李东达。

田晓堂对裴自主讲了自己的想法,裴自主说:“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这也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啊。”

田晓堂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眼前最急的事情,是把那个集中签约活动应付过去。虽然项目谈不成,张老板也去不成,我们还得跟曾总打商量,让他代表张老板去参加签约活动,签个假意向性协议,并且还要编好张老板不能去的充足理由。”

裴自主苦笑道:“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我真是干不了。”

田晓堂叹息一声道:“没办法,我也不愿干这种事,可不干不行呀!”

裴自主摇头道:“真没想到,跟着李局长出来招商,竟会落入这步境地。早知如此,我实在不该报名参加招商。”

田晓堂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观。这个项目谈不成,还可以从头再来,谈别的项目嘛!”

3、田晓堂临危受命

第二天早上,田晓堂给华世达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实话实说了。尽管他说得很客观,尽量替李东达作了些开脱,华世达还是感到很震惊,很愤怒,气咻咻地骂道:“这个李东达,真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明明八字还没有一撇,他却硬说已有了把握。这不仅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大家呀……”

华世达发了一通火,就陷入了沉默。田晓堂可以想见华世达此时是多么的难过和郁闷,也就不做声,静静地等着华世达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晓堂才试探着叫道:“华局长——”

华世达像被惊醒了似的啊了一声,仍责怪李东达道:“我实在没想到,李东达这人办事竟然这么不牢靠。早知他是这样的人,真不该……”

田晓堂明白华世达没说完的意思。华世达只怕是想说,当初真应该点名要求他田晓堂来做这个招商小分队的副队长,而不该被李东达积极主动的姿态所蒙骗。

田晓堂忙岔开话题道:“问题已经出了,怎么面对这个问题,我有几点建议,不知您想不想听?”

华世达轻声道:“你说吧。”

田晓堂就抛出了自己的想法。华世达听后又沉默了一阵子,才无奈地说:“也只好这样了。我们先把签约活动应付下来,不能让唐书记发现一丝破绽。你要尽力做通曾总的工作,张老板来不了,他可一定要来,帮我们把这出戏唱完。认真追究起来,这事弄成这样,他也有责任。至于以后怎么办,我们再作商量。”

田晓堂见华世达同意了自己的意见,暗暗高兴,便说:“好的,我和自主这就去找曾总。”

见了曾总,他的态度还算热情。仔细问过李东达的情况,曾总笑道:“老李那天走之前打电话说要急着赶回去,哪想他这一走差点成了永别。老李这人太不可思议了,市委书记一个召见的电话,就有那么重要吗,还非得连夜赶回去!”

进入正题后,田晓堂还是有点不死心,反复强调云赭市委、市政府对这个项目高度重视,诚挚邀请张老板参加集中签约活动,希望这两天能见上张老板一面。曾总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非常看好这个项目,我也是一心想促成此事。可张老板非常谨慎,一直不敢作出决定,究竟将企业转移到哪个地方。张老板这人从不爱抛头露面,所以你们想见他很难办到。如果他愿意接见你们,我早就让老李跟他接触了。请张老板去云赭参加签约活动,这个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张老板很少亲自参加这类活动,加之项目毕竟还没谈妥,他就更不会去了。”

田晓堂听出来了,曾总说话虽然留有余地,但口气已经变了,不再表现出对帮云赭争取这个项目尚有一定的信心。对邀请张老板参加签约活动一事,更是一口回绝了。看来李东达不在,曾总已不怕丢面子,准备抽身而退了。

田晓堂满心失望,可又觉得不能怪人家曾总。曾总替云赭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的,只怪李东达当初邀功请赏心切,项目还没谈妥就给领导报喜,才造成了今天这种被动局面。

接下来,田晓堂提出请曾总代表张老板去参加签约活动,现场签订意向性协议,曾总显得不大乐意,经田晓堂和裴自主好说歹说,才勉强答应下来。

留在台州已没多大意义,翌日上午田晓堂和裴自主就启程返回云赭。

田晓堂一回来就向华世达作了汇报。华世达显得心事重重,说:“签约活动我们可以应付过去,可往后怎么办?唐书记肯定会紧紧地盯着这个项目,到时迟迟没有进展,我们该怎么向他交代?”

田晓堂说:“我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抓紧引进一个跟诚飞化工规模相近的大项目,用真项目替换假项目,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华世达说:“这倒是个补救办法。可问题是,在短时间内,我们上哪儿去找一个这样的大项目?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啊!”

田晓堂说:“这确实相当困难。如今中西部地区都在钻天拱地,一窝蜂地忙着大招商,招大商,竞争已经白热化了,要想成功引进一家企业,非得脱几层皮不可,要想谈成一家投资上10亿的大项目,那成功率就更低了。不过,事在人为。尽管十分困难,但只要充分利用一切资源,努力去争取,也不是毫无希望。”

华世达听他这么说,眼里闪动着一丝亮光,说:“你有什么具体点的想法?裴自主说他有几个同学是广东那边的大老板,也不知情况是否属实,有招商的价值和可能性没有?”

田晓堂笑道:“我就是想打他那几个同学的主意。我仔细问过裴自主,他那几个同学都是货真价实的企业家、大老板,也有往内地转移或分办厂的打算,而且裴自主和他们的同窗情谊确实非同一般,我想瞄准裴自主的同学来做招商工作,应该比找台州那个张老板以及曾总,要靠谱得多!”

华世达点头道:“你的想法很好。”接着忍不住又骂起李东达来:“这个李东达,放着这么好的关系不用,却一味地相信那个不能做一点主的曾总,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招来了裴自主的同学,功劳就不是他的?”

田晓堂笑了笑,没有说话。

华世达忽然坐直身子,目光热切地看着田晓堂。田晓堂马上有一种预感,华世达只怕是要将招商工作托付给他了。果不其然,华世达徐徐道:“李东达已作不了指望。就是他这次不出车祸,我也不会再让他抓招商了。我想请你接李东达的手,当这个招商小分队的副队长,把这副重担挑起来。其实,当初我就想让你抓这个工作,只是看你事情较多,才没忍心安排你,现在我真有些后悔。”

田晓堂早有思想准备,这时便很爽快地答道:“感谢您的信任,我服从安排,一定尽心尽力,争取有所收获!”

华世达严肃道:“不是争取有所收获,而是要确保大有收获!并且动作要快,能够早些见效,拖延的时间长了,就没法掩盖诚飞化工的问题,没法对唐书记作出交代。我知道这事的难度很大,但我相信你有能力将这事办成。”

一听这话,田晓堂感觉很有压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好吧,我来朝这个目标努力。”

唐生虎的秘书给华世达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华世达忙带着田晓堂,赶到唐生虎的办公室。进屋一看,韩玄德也在座。

唐生虎不问华世达,却望着田晓堂说:“怎么样?张老板答应了吗?”

田晓堂保持着微笑,却没有回答。他知道有华世达在场,还轮不到他先说话。

华世达清了清嗓子,答道:“晓堂到台州见了张老板,再次转达了您的问候和邀请,张老板表示十分感谢,同意在集中签约活动中签下意向性协议。不过他本人却没法前来参加签约活动,因为他马上要参加浙江工商界考察团,赴美国开展为期20天的参观考察。他派曾总代表他过来签协议。”

唐生虎一听,脸色马上就暗了下来。韩玄德说:“怎么这样不凑巧呢,正好这两天他就要去美国?”

田晓堂知道此时自己得帮华世达把谎话圆下去,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个考察活动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来了。张老板也感到很遗憾,他其实很想来云赭亲自看一看的。”

唐生虎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自我宽慰地叹道:“张老板实在来不了,能派个代表来现场签下协议,也算不错吧。”

田晓堂看出来了,唐生虎非常失望,却又实在不好怪罪他们什么,只得把一股闷火憋在心里。

韩玄德说:“意向性协议没有任何约束力,签与不签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关键是要早日进入实质性谈判和运作阶段,所以你们的工作还须抓紧。这次曾总过来,一定要与他敲定下一步的正式谈判日程。”

华世达额上悄然沁出了一层细汗,答道:“好的,我们不会放松的。”

田晓堂发现了华世达额上的汗珠,暗想,华世达到底是个正派人,撒点谎就心虚得不行。

唐生虎问起李东达治疗的最新情况,华世达作了回答。唐生虎感叹道:“东达是个好同志啊。这样忠诚可靠、一心为公的同志,就应该给他们位子,给他们平台,让他们更好地服务发展、造福百姓。东达同志倒在了工作一线,他引进的招商项目一定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必须确保招引成功。这就要靠世达和小田了。如果这个项目半途夭折,我们可对不起东达同志啊。”

田晓堂听了,真是又气又好笑。华世达却不得不说假话表态:“请唐书记放心,我们一定让这个项目落户云赭。”

第二天上午,田晓堂被包云河叫到办公室。包云河说:“你接替李东达去招商,真可谓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可帮了华世达的大忙。”

田晓堂听出了嘲讽的味道,便笑道:“李局长倒下了,华局长点了我的将,我虽然知道招商这事很难,却也只好答应。”他想,关于诚飞化工项目的实情,绝不能告诉包云河。

包云河挖苦道:“有什么难的,李东达不是把那个大项目搞定了么?你只是坐享其成呢。”

田晓堂不由一惊,心想莫非包云河已晓得了真相?正狐疑着,听见包云河又说:“一开口就是15—20亿,哄鬼呀!我就不相信这个项目真的能谈成!”

田晓堂顿时明白了,包云河仍然只是瞎猜疑。不过,他的猜疑倒是很准,这个项目确实已没有什么希望。便说:“要想谈成这个项目绝非易事,所以我的压力很大。”

包云河冷笑一声道:“可李东达凭着这个项目,已经捞足了资本。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市委很快就要解决李东达的正县级,担任局党组副书记。”

田晓堂大惊,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唐生虎竟然这么快就要提拔李东达。唐生虎之所以急于这样做,一方面是看李东达引来了诚飞化工项目,另一方面只怕是对李东达出车祸心怀一丝歉疚吧。毕竟,李东达是为了回应唐生虎的召唤才惨遭不幸的。田晓堂觉得这个世界真有些荒诞,李东达凭着一个根本没谈成的项目升官晋级,丢下的烂摊子却留给他去收拾。而他不仅不敢揭穿真相,还要费心劳神去争取引进一个真项目来,替换那个假项目,从而让真相永远不见天日,让李东达永远不受连累。他这干的是什么事啊!

又想,包云河那天去省城看望李东达时显得那么情真意切,今天怎么又回到了过去,对李东达仍是冷嘲热讽,毫不留情?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让他真有些想不通。也许,李东达出车祸后,包云河以为李东达变成了一只纸老虎,一个可怜虫,不会再重返岗位,不会再有提拔的机会,也不会再跟自己作对,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去计较往日的恩怨,所以才高调地去看望李东达,以给自己赢得大度、宽容、豁达的好名声。而后来却得知李东达并无大碍,眼下突然又听说李东达将被提拔,包云河心里自然又不平衡,立马把李东达还原成了过去那个对手形象,感到看不惯,难容忍。这么一分析,包云河的“变脸”倒也不太奇怪。

包云河又说:“提拔李东达的这个动议,只怕是华世达向组织部提出来的。当然,唐书记也是支持的。李东达会作秀,善表演,领导都被他哄得团团转了。”

田晓堂笑了笑,还是没做声。他看出了包云河有些失落。他觉得包云河的话真是好笑,华世达眼下对李东达烦得要命,哪还会主动要求提拔李东达!不过这个实情他绝不会对包云河说,就让包云河误以为华世达还十分信任李东达吧。

4、看望龙副省长

举办集中签约活动的前一天,曾总如约来到了云赭。华世达、田晓堂以及裴自主等人中午陪着曾总吃饭,态度虽然没有上次热情,但还是十分客气。曾总能够赶过来配合演这场“戏”,华世达和田晓堂不免心存感激。

饭后回到局里,华世达告诉田晓堂:“我刚得到消息,明天常务副省长龙泽光将出席集中签约活动。”

田晓堂说:“是吗?”他想龙泽光过来,沈亚勋必然要跟着来。到时一定要通过沈亚勋,跟龙泽光单独见见面。

华世达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龙省长来云赭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是不是找一下他,请他过问一下便民服务中心项目后续资金的问题。主楼工程老是这么停着,矛盾会越积越多。王季发最近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他已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说到底,还是我们违了约,没有按合同将工程款拨付给他。为这个事我真是忧心如焚,我想找找龙省长,他也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田晓堂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一边说:“找龙省长怎么解决?跟郎厅长打声招呼?可郎厅长口口声声说上面要求修建综合性的大型便民服务中心,这种部门自办的小服务中心一律叫停,龙省长又有什么办法?再说郎厅长跟龙省长一直不大热乎,他会买龙省长的账吗?”

华世达说:“便民服务中心毕竟是龙省长任省厅厅长期间上的项目,他对这个项目是有感情的。得知该项目因政策变化、因郎厅长不通融已中途停工,我想他也会感到痛心,不会甩手不管。龙省长是常务副省长,他可以想出很多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他可以给郎厅长施压,尽管郎厅长过去跟他有过节,但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郎厅长多少还是会买他的账。郎厅长不愿以便民服务中心项目的名义拨款,也可以以支持办公大楼、科技大楼建设的名义给我们钱,关键是要让郎厅长愿意掏钱。万一郎厅长那里行不通,龙省长还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其他项目,给我们解决这笔资金。”

田晓堂觉得华世达的话有些道理,但似乎又把问题想简单了,龙泽光哪会那么好说话?再说,华世达跟龙泽光一点也不熟悉,又怎么好去找龙泽光开口呢?

华世达又说:“贸然去找龙省长,还是不太方便。我听说龙省长的秘书沈处长是你的大学同学,你能不能跟沈处长打声招呼,明天请他引见一下?”

田晓堂暗想,幸好华世达只知道他跟龙泽光的秘书沈亚勋是大学同学,并不知道他和龙泽光也有一层师兄弟关系。如果晓得了,华世达只怕会逼着他直接去找龙泽光的。其实,他早就想寻求龙泽光的帮助,来解决便民服务中心项目后续资金问题,只是觉得跟龙泽光的关系到底还差些火候,怕冒昧去找,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给龙泽光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又觉得依靠龙泽光来解决这个问题,只怕也有很大难度,并不是龙泽光没有解决的办法,而是龙泽光不一定愿意插这个手。再说,他也不想轻易动用跟龙泽光的关系,这种关系用一次就少一次,他得留着将来用在更关键的时刻、更重要的地方。可华世达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就道:“这样吧,我先征求一下老同学的意见,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觉得可以去找找龙省长,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华世达点头道:“好吧,你跟沈处长好好说一说,请他无论如何帮我们这个忙。”

田晓堂连声说好,心里却想起了相关的一件事。他曾动过念头,去找找袁灿灿,请袁灿灿给王季发一些资金支持,加上局里贷款2000万,帮王季发凑够4000万,让主楼工程复工,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袁灿灿与王季发虽已离婚,但袁灿灿对王季发还是有感情的,她应该会施以援手。再说两人离婚时王季发把一多半的财产都分给了袁灿灿,袁灿灿手中的钱其实多是王季发挣来的,现在王季发有了困难,她也有责任帮一帮他。不过袁灿灿才收购了盛豪大酒店,正在装修改造,只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再说,由他出面去劝说袁灿灿拿钱帮助前夫,总觉得不大合适。他就一直犹豫着,至今也没有付诸实际行动。

当晚,田晓堂正想跟沈亚勋联系一下,不想沈亚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田晓堂一接通电话就笑道:“沈兄是不是已到了云赭?”

沈亚勋说:“你知道我们要过来?本来龙省长准备今晚就赶来的,不想临时又要参加一个紧急会,只好改为明天早上再过来了。”

田晓堂说:“明天早上来得及吗?”

沈亚勋说:“我们明早6点钟就会出发,完全来得及。龙省长明天上午参加集中签约活动,下午看几个地方,作些调查研究,晚上在云赭过夜,后天早上再返回。”

田晓堂说:“我还以为你们今晚到云赭,正打算来看看龙省长呢。”

沈亚勋说:“明天晚上吧,明天晚上龙省长有空时,我给你打电话。”

田晓堂这时便说起了华世达托付的事情。沈亚勋略作沉吟,道:“这事恐怕不好办。龙省长做事一贯严谨,现在省厅不归他分管,加之省厅是他原来工作过的地方,现任厅长又不大买他的账,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我想他肯定不愿管这个事。”

尽管沈亚勋的这番分析并没出田晓堂的意料,但听沈亚勋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失望,便不甘心地问:“能不能不找省厅,请龙省长通过别的路子,给我们解决一些资金?”

沈亚勋呵呵笑了两声,说:“龙省长是常务副省长,手中的权力大得很,他肯定能想出办法解决这点资金。可问题是,龙省长很讲原则,绝不会给谁乱批钱!”

田晓堂彻底死了心,一时沉默无语。不想沈亚勋又道:“田兄啊,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理这个事,你现在又不是一把手,还轮不到你操这份心。你跟龙省长切莫乱开口,要开口提什么要求,也只能提关系自己切身利益的大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沈亚勋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田晓堂忙带着感激道:“我明白,我明白。”

翌日早上,田晓堂向华世达汇报了与沈亚勋电话沟通的情况,华世达显得十分失望,什么话也没说。

上午举行的集中签约活动中,诚飞化工项目还是大出风头。当华世达与曾总代表双方上台为意向性协议签字时,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更没有人因此产生什么怀疑。

下午刚送走曾总,田晓堂就接到沈亚勋的手机短信:“晚上7时来宏瑞502房间。”

晚上7点钟,田晓堂赶到宏瑞大酒店,与沈亚勋见了面,沈亚勋说:“龙省长刚回房间,正在洗澡。过个十几分钟,我就陪你过去,抓住这个空档见一下他。等会儿市里肯定还要安排活动,到那时你就没有机会了。”

田晓堂顿生感激,他也知道要想见一个常务副省长,并不是那么容易。

沈亚勋示意田晓堂吃水果,说:“今天上午这个签约活动搞得很成功,龙省长很高兴。那个投资最大的诚飞化工项目,听说是你们局里引来的?”

田晓堂一听沈亚勋提起诚飞化工,就感觉有些头痛。他回答道:“是的。”

沈亚勋说:“龙省长很关注这个项目,专门向唐书记了解了相关情况,反复强调两个问题,一是环保一定要严格把关,二是这种化工项目不适合放在经济开发区。”

田晓堂说:“龙省长强调的这两点非常重要。”他想,尽管诚飞化工项目已不可能落户云赭,但今后说不定还会引进别的化工项目,所以龙省长的指示和要求仍然有指导作用。特别是他强调化工项目不适合放在经济开发区,对一心想把包括化工项目在内的所有大项目都放在经济开发区的唐生虎来说,还是一种有效的制约。

两人聊了一阵,见时间已过去了十来分钟,便起身去龙泽光那边。

一进龙泽光住的大套房,田晓堂就甜甜地叫了一声:“龙省长您好!”

龙泽光端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笑了笑,说:“是小田啊,坐吧,坐吧。”

两人坐下后,沈亚勋告诉龙泽光:“晓堂得知您要来云赭,昨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急着想来看看您。”

龙泽光显得有几分高兴,说:“好,好。我们上回见面,好像还是那次为寇教授祝寿吧?”

田晓堂忙说:“是啊。在那次聚会上聆听了您的很多教诲,让我真是受益匪浅。只怪您太忙了,我几次上省城想去看看您,您都不在。”龙泽光能主动提起那次师生相聚,说明他还是很看重这层师兄弟关系。田晓堂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觉得自己跟龙泽光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龙泽光笑笑,轻叹一声道:“没办法呀,事情太多了,时间总是不够用,想闲也闲不下来。要论工作强度,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劳模。说实在的,我有时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可哪里做得到?”

龙泽光这番话,不带一点官腔,完全是熟人之间交心谈心的口气。田晓堂很理解地附和道:“您的时间属于工作,属于岗位,就是不属于自己。”他想,龙泽光只怕没把他和沈亚勋当外人。

龙泽光说:“就说这会儿吧,工作之余,我跟你们两个小师弟在一起信马由僵地聊聊天,扯扯闲话,该是多么快意啊。可就是这点享受,我都很难得到,唐书记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沈亚勋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唐生虎等人。田晓堂顿时感到有些扫兴。他在龙泽光这里才坐了几分钟,说了两三句话,就被唐生虎打断了。又想今天虽然跟龙泽光只见了几分钟的面,但他的目的其实已达到了。龙泽光的亲切程度还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也该知足了。

唐生虎边往房里走边笑道:“听说龙省长的网球打得超级棒,今天能不能请您对我们几个网球迷搞一下现场培训?”

龙泽光笑了起来,说:“我又不是网球教练,哪有培训你们的义务!”

唐生虎笑了笑,轻松地对答道:“您不帮我们提高球技,我们怎么跟您保持高度一致呢?”

龙泽光哈哈大笑,说:“好吧,跟云赭的同志去练练,就两个小时吧。”

田晓堂想跟唐生虎打声招呼,可唐生虎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龙泽光身上,并没有朝他看一眼,他只好作罢。

三日后,正是星期六,在家休息的田晓堂突然接到唐生虎的秘书小张的电话。张秘书说:“唐书记有事找您,您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

田晓堂忙道:“行,我马上到市委来。”他真想问问张秘书,唐生虎找他有何事,细想又觉不妥,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收了线,田晓堂感到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得唐生虎在双休日让秘书打电话来召他去面谈?莫非诚飞化工项目的真相被唐生虎觉察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找他盘问一番?他该怎么回答唐生虎呢?他胆敢道出实情吗?要不,是提任市委副秘书长的事情马上就要落实了,唐生虎想事先跟他通个气,谈个话,提一些工作上的要求?可他早已决定不干这个服务唐生虎的副秘书长,只是觉得不好跟唐生虎开口,才一直没亮明态度。如果唐生虎今天兴冲冲地提起这个事来,他只怕就更难以拒绝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么寻思着,田晓堂便感觉心乱如麻。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赶往市委。他一点也不知道,那边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官路十八弯3》)

小说《官路十八弯2》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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